「為了排解無聊，他開始自己和自己說話，在房間裡面跑跳，大聲喊叫，亂打亂砸……但都沒有人理睬他，每天定時給他送飯的人就像是死人一樣，又或者是個行屍？總之，對方來無影去無蹤，無論出現和消失都保持了絕對的安靜。

「當他把自己記憶中每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回憶了上百次之後，他徹底無事可做，跑跳笑叫都太浪費體力了，而由於看不到日光，他對時間的概念非常模糊，只能依靠送飯的人到來的時間記錄著日期。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開始期待著送飯的人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哪怕是一句責罵，都能讓他欣喜若狂，但可惜，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甜言蜜語地去討好送飯的人，挖空心思說一些有意思的話換取對方的反應，覺得自己像是馬戲團里的小丑，哦，也可以理解成戲台上的丑角，但這不重要，因為哪怕只是對方一聲不小心溢出來的笑聲都能讓他對著黑暗高興上很久很久。

「但大多數情況下，他一整天都一動不動地坐著或者躺著，失去了穩定的光照後，他的心情也變得壓抑消極起來，經常在房間內發呆了一整天，等再有意識時才發現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他的時間好像被什麼未知的存在給偷走了。

「但遺憾的是，他的身體卻忠實地記錄了時間的流逝。

「在這樣絕望、壓抑、無助的環境中滋生出來的情緒，就是孤獨感啊。」

玄念心中一動。

雖然巫劍君言笑晏晏，從始至終臉上並沒露出什麼異樣，但這樣詳細的描述和懷念的口氣，實在是他忍不住去想這背後可能暗藏的一些事情。

最終，他只能說了一句：

「我很抱歉。」

「哎哎哎，佛子看出來了？不用在意，這都是過去很久很久的事了，有時想起來也挺懷念的，畢竟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所做的一些應對都太幼稚了，有時候真想回到過去，好好給當初的自己一雪前恥啊……」

巫九楓感慨地說完之後，又笑著道：

「我之前說到哪了，對了，孤獨感，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他和周圍的人事物是存在是某些聯結的，哪怕是六親斷絕的孤兒，除非他搬到哪個沒有人跡的荒山野嶺，終身不再與外人來往，一切所用所需都親手製造，否則，他也不可避免地身處人群之中。

「而像白霧禁區這種地方，除了來清除詭異的修士之外沒有一個活人，又沒有充沛的日照和新鮮的空氣，入目所及儘是蕭條的土地和坍圮的廢墟，哪怕是有點新鮮感的詭異也不是時時都有，修士們身處其中只能前行前行再前行，還不能前進太快怕遺漏了什麼詭異。

「這種時候，要是沒有一個人說說話，那該多無聊啊。我想，或許正是出於這樣的原因，所以修真界才規定，進入禁區內需要至少兩人，哪怕是有人能說說話或者鬥鬥嘴也好啊。」

「很有趣的解釋。」佛子眉眼彎起了一瞬，「但在這時候提起，巫劍君是在埋怨我對你的態度太過冷淡了嗎？」

「不敢，不敢，畢竟是我使了手段在先，佛子對我什麼態度都是應該的，能這樣平心靜氣地與我說話，都已經算是你修養頗佳了。

「但是吧，既然我們都已經一起進入白霧禁區了，總不能讓自己跟關了小黑屋似的互不接觸，如果有怨氣和不滿，也得我們從這裡出去再說好嗎？或許我們到時候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把一切不好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玄念微垂著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