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九楓大略掃了上面幾眼，弄清楚這裡到底是哪裡了。

上面正是雷音寺當初舉辦佛誕宴的廣場，而且應該是比較接近內宴的地方。

巫九楓朝著記憶中的位置向前划去，沒過多久，她便在水中看到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盤膝坐著一個穿著素色僧衣的和尚，正是玄念。

他正容端坐在高台上，配著周遭升騰的水汽，真的就宛若人間仙境裡的隱世仙人一般。

只不過，是個沒頭髮的仙人。

巫九楓笑出聲來，她環顧弧度分外明顯水汽越來越多的四周：

「原來當時煮佛子的鍋在地底下擺著呢……搞得還挺新潮，只不過這是煮啊還是蒸啊？」

正在這時，頭頂上空傳來了說話之聲。

頭頂上的主持發話道：「有貴客到來，成何體統。」

話音落下之後，上面那些嗡嗡的議論聲便就停歇了。

巫九楓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她也朝著上空看去，結果就看見了兩年多前血淋淋的自己正提著一把刀踏上了廣場。

別說，這個角度看過去的自己，還真有些懷念啊。

巫九楓忍不住對著頭頂的影像懷念起了當年，一旁閉目誦經的佛子也似乎被這一動靜所驚醒，抬眼望去，立時一怔。

他從未見過身上流淌著如此多血液的人，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像是每一根頭髮每一寸皮膚都在鮮血裡面浸過一般。

一部分還沒幹涸的血水從順著她的衣裳袍角滴落而下，流淌到了地面上，又順著岩石的縫隙滴落到了他的眼睫上。

玄念錯愕地睜大著眼睛，視線里卻是一半現實一半血紅。

在這半刺眼的血紅中，他看見那名女修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從散亂的頭髮間往下滴的血水，背對耀眼的夕陽，帶著不可一世的驕傲神氣，揚刀粲然一笑：

「下午好啊，各位，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

「他在看什麼啊？不就是戰前放話嗎，有什麼好瞧的？」

巫九楓俯下身子，近距離地觀察著怔怔望著地面上的「自己」的佛子，臉上充滿了納悶和細究：

「我怎麼我感覺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阿統，你說說，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勁？」

巫九楓的肩上，一路以來都還算淡定的黑毛球此時的狀態卻有些不同尋常。

它本就已經十分蓬鬆的毛髮有那麼一瞬間全都炸開了，兩隻金燦燦的大眼睛露出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不可思議的神情。

聽到了巫九楓的問話後，它竭力將自己恢復成了原樣，隨後，沉默了一小會兒才回道：

【或許是被您的王霸之氣所折服了吧。】

「不錯啊，阿統，你居然連王霸之氣這個詞都知道，長進了不少！」巫九楓誇了一句，隨後又湊到佛子的眼面前，跟他臉貼著臉，觀察他所有藏在皮膚下的微表情。

「……但我怎麼感覺，他這樣不像是那種被王霸之氣折服後納頭就拜的小弟模樣啊——」巫九楓終於移開了距離，然後指著佛子手中已然擱置的念珠，「你看，他居然連珠子都不盤了，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是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