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予桐簡直氣狠了,當即抬腳就要踢他。
沈鐸側身躲開,還沒仔細檢查,因此忌憚他身上有傷,擒著手把人摁進沙發裡頭卻不敢發狠,壓制間叫寧予桐咬了一口,他吃疼,橫手便掃掉了沙發旁的擺飾,陶瓷登時碎了一地。
眼見寧予桐還要掙扎,他幾乎是貼著鼻尖沖人咆哮了:「鬧夠了沒有?!」
「沒有!」寧家小少爺在他身下像只被激怒的小獅子一樣呼哧喘氣,眼眶通紅卻不肯掉一滴眼淚:「你明明知道!沈鐸,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又怎樣,」沈鐸臉色陰沉:「該給的我都給了,貪心的後果你還沒嘗夠嗎?」
寧予桐整個人顫抖得快連牙齒都咬不住了。
他在黑暗中和沈鐸僵持——在過去,有很多個這樣濃烈沉鬱的夜晚,月光往往隱沒在陰雲背後,永遠只有綿綿無盡的海潮聲伴他深夜入睡,又在噩夢中反覆驚醒。
驚醒之後他便再也不敢入睡,更不願意回到寂靜冰冷的主臥去。這麼些年,他總是一個人攏著毯子坐在旋梯上等待日出,一個人吃味如嚼蠟的飯食,如同幽魂一般在這座空闊的籠子裡遊蕩,最後還要為了一家他其實根本就不想接手的公司殫精竭慮,同時提起十足的精神提防那些個心懷鬼胎滿是算計的老東西。
他總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好了。磕磕絆絆地學著長大,學著獨立,強迫自己在人情世故上變得遊刃有餘,結果他都得到了什麼呢。所有的努力在現實面前毫無用處,揭下精心粉飾的表象,背後的嫉妒讓他無所遁形。
他嫉妒那些女伴、嫉妒尤楊,嫉妒理所當然站在沈鐸身邊的每一個人。那些原本就屬於他的愛意,他甚至都接受它可以是殘缺的了,憑什麼還得自己低聲下氣去求。
求到那麼一丁點兒,還要被人居高臨下地指摘他貪心。
這個人明明都知道,知道他在乎的是什麼,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寧予桐的腦袋一片空白,儘管手上的桎梏慢慢鬆了力道,但他良久才回過神來,在黑暗裡怔忪地與沈鐸對視,隨後抬手狠狠打了他一記耳光。
「滾——」寧家小少爺顫聲說:「滾出去,滾出去!」
這顯然是意料之外的不歡而散。
沈鐸踉蹌著被推出來的時候火氣便消下去了。
寧予桐那記耳光打得狠,半邊臉頰火燒似的疼著。他站在走廊上,面對緊閉的房門,直到聲控燈熄滅了也沒有挪動一步——他走不了,這扇門背後歇斯底里的哭聲像藤蔓一樣纏住他的腳,又如同冰霜般凝凍他的心臟——寧予桐在哭,這是他唯一能意識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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