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忍地別過頭,死死著揪緊自己的前襟。傷得這樣重,往後還怎麼盡孝膝前哄她睡覺呢,她嗚咽著又想,偏生還是事事要求完美的性子,手腕上有道疤他都敏感得不行,要是右手不能恢復如初,那他醒來後該有多難受。
她想到近乎崩潰,直到管家來拉開她給醫護讓路時還虛軟得說不出話來。整條走廊只聽得見輪子骨碌碌的響聲,她茫然凝望著,恍惚間記起家裡老三在車上對她交代的那些事情,他說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他會出意外,再者這場車禍也不全是大哥沒看住人的責任,沈家的人自己坦白的,出事之前,她瞧見弟弟和沈鐸在別院吵架了。
沈家,永遠都是那個沈家。老太太咽著眼淚,因為換氣太急,突然間劇烈嗆咳起來。
可說到底還是她的錯,是她掉以輕心。那天他在病床前都答應得那麼乾脆了,辭掉頤品的職位,回到家裡更是乖得很,沈家的孽障三番五次找上門來他也視若無睹。那時她還欣慰他總算能聽話,願意狠下心同那個人恩斷義絕不再往來,可如今回頭再看,她卻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麼的荒謬——長達數年的糾葛,來回打交道的又不過是那幾戶人家,即便她的孩子屢屢迴避,可總也免不了會有面對面碰上的時候,更何況,沈鐸從未打算放過他。
那是怎樣一個畜生呢,虛偽殘忍,在美國結婚了還要回來招惹他,明知他為著從前那一點好而根本不能抵抗。她太過心軟了,早知道還是這樣的結果,她當年就該直接要了沈家老三的命,拖到現在做什麼。
但是當年,她又想,當年跪下來求她不要這麼做的人,就是她的孩子呀。
他那麼喜歡他,喜歡得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會傷害他半分,就因為他從前待他那樣的好。可想要待一個人好實在是太容易了,賦予真心才是一段感情真正難得的地方。這麼些年,他拿命去換,又何曾換到過半點真心。
當真是個痴兒!
老太太的眼淚掉得花亂,腦子也一片亂糟糟的,叫管家扶到長椅上坐下來,牙關還打顫得不能言語。她怨恨又心慌,坐了不到片刻只想站起來去尋她的孩子,可偏是這時候,當家的長子還要來知會她,說,不排除長期昏迷的可能性,等弟弟體徵恢復過來,保不齊還要再動幾次大手術,至於風險麼,他頓了頓,您得做好心理準備。
寧家兄長只是將醫生的話原原本本複述出來,他猜想母親或許不會接受,果不其然,當他平靜說完這些話之後,她睜圓了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怔楞問他,長期昏迷是什麼意思?
寧家兄長一時無話。
他其實也煩躁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也總不好直接跟母親說幼弟年紀輕輕就要成為植物人。他咽了一記,在壓抑氛圍中迎上母親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沙啞說,您得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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