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想得愈發心慌,她問身後的保鏢何時才能回家,保鏢沒有收到確切的命令,只能請她稍作等候。
婚禮仍然按照原定的計劃進行,在新人結束宣誓之後便是來賓們的下午茶時間,緊接著會有短暫的休憩。晚餐預定在傍晚六點鐘開始,中式流水宴席,昭示著大家族人丁興旺喜慶祥和。宴前新婚夫婦又特意過來問候他們的小花童,新娘子還帶了幾樣點心,熱騰騰的,只是小姑娘懨懨,實在沒有食慾,只能禮貌接了,算是謝過他們的好意。
家裡的大人不在身邊,她最終也沒能參加後頭的宴席。新婚夫婦離開沒多久,先前跟著父親趕往醫院的一組保鏢奉命返回婚禮現場來帶她走。小姑娘來不及作別便被護送上車,等到了半山,早早候在門前的父親打開車門來抱她。
那個哥哥的情況嚴不嚴重,叔父呢,他回家了嗎,還有姑母,她不會再為難別人了吧。沈遲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她又不敢說話。父親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抱著她徑直穿過落葉紛揚的前院,上樓回到她的房間,一路上一語不發。
沈遲一年中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學校里,閒時偶爾到父親的外宅度假,從小到大回半山的次數屈指可數,但這並不妨礙她適應這裡常年低沉壓抑的氛圍。祖父很難稱得上慈眉善目,也不愛同孩子們親近,因此她牢記父親的叮囑,在這位年長的血親面前一定要當一個聽話順服的小乖乖。
聽話順服,亦要懂得察言觀色,這是父親教給她的第一課。他從不吝嗇於教導,甚至也願意提前和她分享一些成人世界的規則——作為沈家未來的主人,她有必要接受這樣的教育——父親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她最大限度的認知自由,但唯有一點不能僭越,那即是他和祖父一樣不樂意旁人多嘴過問。所以她絕對要乖,哪怕她感覺周遭寂靜得過於糟糕了。
她待在房間裡完成了剩餘的假期功課,傍晚時分,她的敏感得到了印證,在飯桌上,她見到了面色不豫的姑母——她還穿著早晨那一身純黑裙裝,肩頭披著開衫外套,眉眼有倦色,但仍不減半分凌厲的氣勢。一家人圍坐下來,她給祖父遞了今晚的湯點,但沒理會在旁和她打招呼的父親,一落座便別過了頭,似乎還有些不願見到他的意思。
沈遲暗自打量父親,他對長姐的冷漠不以為意,只抬手取了筷子來幫她拆排骨。沈家後廚師傅的手藝很好,肉質鮮甜的小排,汆滾過水後佐以料酒冰糖一類的輔料在砂鍋里咕嚕嚕燉到軟爛入味,這是沈遲最中意的菜色,老爺子這兩年敗了牙口之後也喜歡得緊,往往祖孫倆就能瓜分掉一盤。
晚飯開始時與尋常無異,但沒多久,是祖父自己難得有了聊天的興致,擱下筷子,在原本只聽得見碗筷響動的飯廳里一面舀湯一面問,你們今天不是該去參加秦家那小子的婚禮?我聽說遲遲還給他當花童了?
他看向自己的小孫女,又問,怎麼樣啊遲遲,有意思嗎?
長輩問話,那自然是要恭敬回答的,但早晨的經歷實在太複雜了,沈遲也不知道父親是否同祖父提過那場車禍。這一天的遭遇讓她至今都驚魂未定,祖父的問話使她再次感到強烈的不安和慌張,她囫圇咽下一口排骨肉,舉著筷子看向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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