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大約三四天的時間,主人家不再像往常一樣接待來訪的客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女兒。書房始終緊閉,就連管家也只在必要時才被允許進去聽差。宅子裡的仆傭私下議論外頭不清不楚的傳言,但管家卻不以為然——越是模稜兩可才越表明還有斡旋的餘地,主人家拿不定主意是好事,等他消了火氣,再請家裡的先生來求一求,未必不能像六年前那樣找到比斷絕父子關係更穩妥的辦法,到底也沒真正鬧出人命來麼。
管家暗自感到慶幸,但他還沒來得及安心太久,主人家的吩咐就叫他再次繃緊了神經。
清早,外頭陰雨連綿,沈家的主事剛結束辦公就被請進了書房,父子倆不知在商談什麼,過去好幾個鐘頭了也不見有人出來——這並非什麼好預兆,管家一下子想到了最糟糕的那個可能。
門窗關得很嚴實,因此四下只聽得見老爺子不緊不慢撥弄茶蓋的響動。
書房裡,沈家的主事已經在父親面前背手立了整整兩個鍾,眉頭皺得深,神色也不似剛進來時那樣謙遜恭謹。
即便六年前已有領受懲戒的經驗,但那並不意味著沈家主事能夠一再忍受這樣拿腔捏調的威嚴,況且他的父親早有了決斷,請他進來也不過是父子間禮貌性的告知,既然他極力勸解都得不到退讓,那隨意做做樣子便成了,叫他一個快四十歲的人站這麼久是折騰誰呢。
沈家主事不滿極了,也逐漸不耐煩起來,最後索性自顧自伸手去撈桌上另一碗熱騰的茶湯。
老爺子靠著椅背瞧人,那眼神叫沈家主事渾身都不舒服,剛掀起茶蓋又壓了下去:「我還是那句話,您要想這麼做,可以,但是您得給我時間,不能叫我半點準備都沒有就來收拾爛攤子。」
他的父親冷哼說:「你別想再替那混帳東西求情!」
沈家主事無奈:「您老行行好,我這是為自己著想。」
老爺子雙手交合,緩慢說:「……總之我丟不起這個臉了。」
「那您也不能這麼草率,」沈家主事即刻接上了父親的話,松著筋骨坐到待客的太師椅上,拿手指頭哐哐敲桌面:「養了阿鐸二十多年不就是為了要他看住沈氏,您現在貿然決定要把他推出去,那當時還放他回來做什麼?還有,沒了他,我這一時半會兒上哪裡找人接手家裡的生意?」
醫院裡的衝突一早便有人報給了沈家主事,就連老太太的要求他都有所耳聞,可他還能怎麼處理呢,車禍之後他裝聾作啞為的便是迴避矛盾,自家人的分歧都嚴重到沒辦法共處了,還妄想去跟人家登門謝罪,這不是白白送人把柄麼。
他暗罵父親和長姐的愚蠢,心說寧家再有怨氣也總不至於將人活剮,自家的混帳東西有委屈受著便是了,等那小孩兒醒來,還愁兩家人不好談條件麼。現在做得再多都不過是自亂陣腳,父親竟然要真打算依了寧家老太太的意思將老么趕出家門,那長姐又如何肯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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