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蟬開始緘默。不催促,臉色凝滯,似在沉思,可雙眸卻緊盯 Joey,一定有在認真聽講。
Joey 也已深陷回憶,越說越流暢:「九六年一月開始的,足有一整年,他時間不定,說不準什麼時候來找我,有時很頻繁,有時整月不見人。我既拿酬勞,不敢懈怠,但一直一個人獨舞,我會覺得自己很蠢。後來習慣了,我跳舞時也會偷偷觀察他,他凝視我的身體,我以為他對我的身材更有欲望,只是在伺機而動,但我想錯,他眼裡連欣賞都沒有,像在看一出無聊的劇目,又偏要看,說不定還在走神,不知道想些什麼。」
聞蟬仍沒出聲。Joey 獨自講得口乾舌燥,喝水略作修整,很快繼續。
「他真的很怪,是不是?我承認,他很紳士,只是行為看起來有些病態,我視他為憂鬱,他生得又靚,幫我還債,我對他有過好感,但他對我無意,甚至不肯把我當做妹妹,他很冷漠的,我們只是合作關係。當他提出結束的時候,我悵然若失,大家好聚好散,我忍不住問他,他當然不會為我解惑,後來聽玉姐講你,我想恐怕與你有關。聞小姐,你喜歡跳華爾茲?後來怎麼不跳了?」
Joey 的總結陳詞實在是無聊,非常自我的牢騷話,聞蟬早已陷入自己的回憶。
那居然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三年前,周見蕖恐怕才剛剛自立,經營一間規模不大的電子公司,他的收入一定有限,還要為 Joey 付薪資,一筆不小的支出,他怎麼不算是「火山孝子」。
她與周自秋結婚後,頻繁出入晚宴,賣弄初學的華爾茲水平,高跟鞋把雙腳磨出血,釀成水泡是常事,滋味如同坐牢,現在那些痕跡已形成薄繭。
周自秋溫柔地關心她,小題大做,請家庭醫生為她處理。但夜深人靜,夫妻躺在床上,他的溫柔在聞蟬看來等同於不容抗拒,指出她的舞步還是太僵硬,要她多加學習。他給她晚安吻,那時還會摟她入睡,她則贈他同床異夢,她沒良心。
但有一次情況特殊,那是婚後的第一個聖誕節,九五年的聖誕節,周自秋在家宴客,她提前講過,腳踝傷得實在太重,她沒辦法完美地與他跳開場舞。周自秋講無妨,還是沒有免去圓舞環節,聞蟬被他邀舞的瞬間心裡十分憤怒。
可她錯怪自秋,大庭廣眾下,他半跪她面前,那麼珍視地為她褪去高跟鞋,旋即攬她入懷,在耳邊告訴她,要她踩上他的腳。他收攏腳步,跳得含蓄、緩慢、溫吞,她被他抱著享受整支舞,每一次旋轉都是幸福的眩暈。
他人的艷羨聲只是無關緊要的陪襯,她那天主動地和自秋跳了好多支舞,自秋很有耐心,絕非偽裝,她至今銘記擁抱的愉悅,在那一刻確切地體會到愛上他的實感,懊悔不該曲解他的語氣。送客後,他們還在花園裡親吻,他背著赤腳的她上樓……
周見蕖看到了。
回憶驟止,茶餐廳里只剩下他們四位食客,老闆打開音箱聽歌,驚擾到聞蟬。
她回過神來,對上 Joey 探尋的眼神,露出禮貌的淡笑:「不好意思,恐怕確實是我讓他養成這種癖好。」
Joey 訝異於她如此平靜接受的態度,又不敢多問,只能說自己:「我靠跳舞賺錢,並非出賣身體,所以不算是那種交易,對嗎?不瞞你說,我的腳掌現在都還有一層繭,賺的也算辛苦錢,是不是?」
她渴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聞蟬樂意成全,點頭道:「沒錯。我為一開始的話道歉,希望你能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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