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教你因陳舊法,而是要告訴你,舊法之所以形成必有它的緣故,之所以存續必有它的優勝。的確是此一時彼一時,可還有一句話叫做』因地制宜『,你腳下這塊土地,幾百年不曾有變。你若只想著破舊,那麼舊的就都是錯的,可你若是換個想法,多想想怎麼立新,那麼舊法之中就未必沒有可取之處。」
見李勖沉吟不語,謝太傅笑著朝他舉盞,「我問你,平定何穆之以後,若領兵北伐,朝中事除了溫衡外,你還有幾人可用」
李勖忙與他碰盞,之後卻被這個問題問得語塞。
帳下能征善戰者眾,通政務刑教者卻實在寥寥,部屬多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老粗,若非他三令五申,勒令他們識字,恐怕事到如今還看不懂信札。這麼一想,除溫衡一人可以託付外,一時竟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謝太傅飲盡一盞酒,語重心長道:「你有攻伐之才,勝過當年何威,更遠在何氏小兒之上,我從不擔心這個。可是得天下不能只靠攻伐,還得會治理,會用人、會借勢。許多人你未必看得慣,可他卻對你有用,許多事你想要達成,可必得往後放一放。」
「存之,你不光要有容人之量,更要有容事之量。人這一生,想做的事總是很多,能做成的卻只有很一小部分,你得學會取捨。」
「欲革舊法,未必要革舊人,社稷安穩,亦是黎民之福。」
燭短焰長,翁婿二人不覺已談到深夜。
謝太傅酒量不淺,一盞接著一盞,此刻也是有些醉了,扶著李勖的手站起身來,邊走邊道:「不早了,你也莫要再往回趕,就在這裡歇上一夜。」
李勖將他扶進臥房,「阿紈還在家中等我,若是一夜不歸,恐她多思。」
謝太傅打了個哈欠,呵呵一笑,「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明晨也不必來接我,你們小夫妻臨別前怕是還有許多話要說,我這個老朽就不過去招人嫌了。」
李勖臨走之前,謝太傅又將他叫住,拍著他的肩道:「你如今不比從前,須得愛惜自身,戰場上善加保重。」
……
李勖回到府中,內院的燈火還亮著,一道纖長的人影映在明紙上,左搖右擺,不知是在比劃什麼
李勖眸中綻出一點笑意,放慢了腳步。
阿筠從廊下迎出來,「郎主可算回來了,小娘子等著您呢。」
李勖將目光從那道影上移開,「她晚飯用的可還好」
「只吃了一盞牛乳羹,倒是未再嘔吐。」
「溫嫂怎麼說」
「溫夫人說,頭兩個月總是如此,再過幾日就好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已經給開了和胃的方子,飯前飲下了,一時半會還看不出來效果。」
李勖點點頭,低頭步入臥房,剛一抬頭就被嚇出一身冷汗。
屋裡的人嘴巴在上、眼睛在下,正倒著瞅他,「你幹什麼去了,還知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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