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浮箭,忽然想起武器短缺,還不知林莊頭可找到了窖藏的那一批長刀,這麼一想便再也看不下去,起身就要往外走。
一掛裙釵攔住他的去路,孔夫人道:「你幹什麼去」
「讓開讓開!」孔繼隱不耐煩地嘶了一聲,頭也不抬,「說了你也不懂。」
「哦那你不妨說說。」
孔夫人抱臂堵在門口,打定主意不讓。
「欸……我說你胡攪蠻纏是吧」
孔繼隱抬起頭來,這才看見她身後還跟著十來個婢子,有幾個上房裡貼身服侍的餘下都是漿洗縫補的粗使嫗媼。
「你幹什麼!」孔繼隱壓低了聲音,「這是干係闔族性命的大事,趕緊讓開!」
「正是因為干係闔族性命,我才不能再由著你這老奴胡作非為!」孔夫人說著將袖子一擼,揚聲道:「你們還等什麼,還不將他給我捆起來!」
「荒唐!」孔繼隱大怒,朝著兩個手持繩索躍躍欲試的婢子各自踹了一腳,「反了你們,我看你們誰敢!」
「狗屎糊了心竅的老奴!」孔夫人亦大怒,當胸將他搡回室內。
「你、你這個悍婦!真是有辱門風!」孔繼隱堪堪站定,孔夫人便又撲上前來,他只好一手一隻胳膊將她鉗制住,厲聲罵道:「愚蠢婦人,平日裡由著你蠻戇,今日不行!——啊!」
由不得他說完,一隻堅硬的腦殼已經猛地撞了過來,孔繼隱只覺嗡了一聲,緊接著便有十萬個鑼鼓鐃鈸一齊在耳畔大作,項上人頭仿佛變成了一枚雞卵,卵青和卵黃都被這一下猛撞給晃蕩勻了。
他嗷地痛叫一聲,捂著腦袋蹲到地上。
孔夫人也捂住腦袋,咬牙命令幾個粗壯僕婦,「捆上他,快!」
孔繼隱猶自在地上撲騰不休,鼻子裡吭哧、喉嚨里嘶吼,宛如一隻被抓的年豚,終於被一群婦道人家五花大綁住了,不禁留下兩行屈辱的熱淚,「婦人之見吶!你要壞了我的大事!」
孔夫人也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見孔繼隱腦門上的紅亮大包越腫越高,不由大笑:「老奴等著瞧,好好看看婦人之見是怎麼救你全家性命的!」
孔珧聞聲趕來,一見這情形立刻驚得花容失色,「阿母!你、你把阿父怎麼了」
孔夫人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拉著女兒便走,孔珧欲行甬路,被她一把扯回來,「阿母是不如你阿父會講道理,可阿珧須得記得,到什麼時候都得走正路……」
山林野澤縱橫交錯,有迂途,也有捷徑,總有一不小心行差踏錯的時候,若能及時悔悟,重回正道,也算善莫大焉。
可是正與不正又豈是那麼好分辨,譬如繞串起白鷺洲九曲十八鏡的蜿蜒細流,人在其中,哪裡還能辨得出方向。
想回頭又談何容易,朱顏未老,風流已老,憑欄嘆,逝水難收。
王微之直著眼看水榭下的幾岔支流,他倚著這欄杆喝了一夜的松枝浮梁酒,反常地沒有喝醉,只是腹中燒得難受。
「茶水。」
一聲吩咐下去,靜書也反常地沒有應他。
「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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