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袖手立於他身前,曲江樓上極目騁懷,將荊襄九郡盡收眼底。
整個荊州形如一顆巨大的心臟,跳躍在華夏腹心之地,北帶強胡,西鄰勁蜀,經略險阻,周旋萬里江、漢、湘、洞庭四水猶如動脈,運南楚之富,輸魚杞之利,攢得一方物阜民豐,甲兵資實。
李勖順著長江遙望建康,忽然道:「換做是你,據有這麼一方雄土,可會想著造反」
上官雲被他問得心驚肉跳,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嬉笑道:「那得看主公在哪!主公若在荊州,上官雲隨著您造反,若是主公做了皇帝,上官雲就為您守土,哪個敢造反,一槍挑了他!」
「油滑!」李勖微哂,繼而正色道:「荊州這塊地界,居上流之重,可固東南,據襄陽之險,可圖關中,實是用兵之國,任誰鎮守此地,都難免會生出窺窬之志。」
上官雲心裡一動,「何沖百般討好,是想教主公對他放下戒心,早日撤兵離去。」
「不錯」,李勖頷首道:「他心裡不踏實。」
「他怕主公不教他當這個荊州刺史!」
「他如今可是刺史」
「這……」上官雲一時語塞。
何沖為何穆之排擠,既沒有襲得南郡公的爵位,也不是荊州刺史,如今只擔著個主簿的名頭,與他平起平坐的還有司馬、別駕、參軍、長史和一眾太守,有些人論職位還應排在他上。
可是何穆之死後,荊州舊人仍以何沖馬首是瞻,足可見何氏在荊州根基之深。何威的餘威蔭蔽了一個不肖兒,還可以再蔭蔽一個平庸的阿弟。
「那他是怕主公撤換荊州舊人,將他架空」
「荊州內懷百蠻,外阻胡寇,這些人多有戰功,且對敵經驗豐富,沒有合適的理由,不能輕易撤換,否則必然激起動亂。」
「那他到底在怕什麼三番兩次討好於主公,卻又不敢明說,實是奇怪!」上官雲有些想不明白了。
「我若是將荊州分了呢」李勖的語氣像是在問上官雲,更像是在問自己。
「那麼主公會分荊州麼」
……
「不會!」
韶音答得斬釘截鐵,「阿父這個主意,存之一定不會同意!」
自冠帶渡江以來,大晉沿襲孫吳舊規,置朝廷於下游揚州,限江自保;寄荊州為外閫,在上游阻擋胡兵。
久而久之,荊州地廣兵強,內府充實,足與揚州相抗,因此歷次內亂無不啟自荊州。
可即便如此,荊州也不能說分就分。
荊州弱則國祚危,荊州強則社稷亂,二害相權取其輕,也只能聽任荊州自成國度。
韶音相信,李勖絕不會為了眼前之利放棄長久之安。
謝太傅心裡默默一嘆。
愛女臉上一派明媚,兩隻大眼神采奕奕,懂得天下大事,卻不懂得忖度人心。
這麼多年過去,荊揚對抗幾乎成為死結,唯一能夠緩解的辦法就是人事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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