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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公的臉與他阿姐王瑾一樣美,就連猙獰時亦有幾分可耐端詳之處。

謝太傅這麼近地看著他,心頭忽然滑過一個不經之念:若是阿瑾活到如今,該是什麼模樣

他閉了閉眼,「好,我發誓,只要你交出印信,我自當善待九郎、十二郎和阿泠,否則,不唯阿紈腹中的孩兒和我謝家子子孫孫皆應你的惡咒,就連我死後亦無顏再去見你阿姐!」

「難得你還沒忘了我阿姐,如此,我便放心了。」

高陵侯鬆開手,無力地倚靠在憑几上。

誓言是最不可信的,相較而言,他寧願相信謝津這老狐狸心裡僅存的那點感情。

謝津這人就像一隻浮子,他從不主動興風作浪,卻總能第一個察覺出水位的變化。

這世上再沒有誰比他更會與世沉浮,他這樣的人能為阿姐守一輩子,可見還是有幾分真心。

「如今看來,我阿姐走的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高陵侯望著頭頂一片徘徊的雲影,感慨萬千。

謝太傅陰鬱地盯著他,「印信。」

「印信」高陵侯咧嘴,露出一口被鮮血浸染的牙齒,「姐夫啊姐夫,你還真是關心則亂,你好好想想,印信怎麼還會在我手裡那印信早就被九郎拿去與凝光換了金蛇信!就算在我手裡,凝光既已外逃,它也就沒有用了!」

他想要大笑,喉嚨里只發出幾聲類似於咕噥的音節,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我要如何才能將這些細作一網打盡」

「覆水難收啊」,高陵侯搖了搖頭,話已經說得有些艱難,「你、你若真想亡羊補牢,就……就派人看住藥肆,那些胡人為了偽裝成漢人,離不得這個藥。」

他說著,掏出一張藥方遞過去,人已氣若遊絲。

謝太傅將方子接到手裡,看著這位曾經親密過的小舅,半真半假的好友,明爭暗鬥了一輩子的政敵,偶爾的盟友,動了動唇,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而去。

高陵侯用最後的力氣拉住他的衣袖,「從前,我以為,咱們兩家再如何、如何斗,付出的也也不過是馮李的性命,我從未想過會有你死我活……這一日!姐夫,李勖……許了你什麼,王爵之位什麼王爵……比得上士族!你、不會後悔麼」

謝太傅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哀傷,「玉公,我早就與你說過世上哪有千古不變的郡望,不變的,大概也唯有』變『這個字了。」

高陵侯的手忽地鬆開,永遠地垂落下去。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個姐夫後頭學了一輩子,也較勁了一輩子,只有死的時候走在了他的前頭。

謝太傅感覺衣袖一松,渾身上下都輕盈了起來,腿腳輕便得就像他年輕而澄澈的女兒一樣。他眼角潮濕,迎著西面的一片金輝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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