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所以沉重,實因其與責任伴生,她既掌了權,就要擔起責,且責無旁貸。
韶音緩緩蜷起手掌,一點點攥緊了,感受其中的分量,像是攥著整個大晉的國運,不敢有絲毫鬆懈。
「此事無需再議,煩請溫先生為我擬寫文書。要點有四:其一,將士們的家眷一定要保住;其二,抽調流民中最青壯的勞力,組成民伕營,劃出一部分軍糧餵他們,將他們往前線送;其三,餘下青壯混編入州府軍中,看住他們,優先給食;其四,守好城門,餘下老弱病殘,能賑則賑。」
韶音頓了頓,吐出最後半句話:「備好石灰和藥材,防止瘟疫滋生。」
溫衡的手一顫,在最後一句話上落下一個烏黑的墨點。
韶音向後靠在憑几上,藉助硬木的力度支撐住整個身體,微微昂起下巴,淡笑道:「諸位放心,這份文書上不會出現你們的名字,一切後果,由謝韶音一力承擔,你們下去吧。」
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卻是誰都不願意先走。他們默然無語地靜立了許久,忽然齊齊朝著韶音長揖到地隨後才相繼離去
韶音一口氣松下來,覺得頭暈目眩,背上出了一層虛汗。
「夫人,您沒事吧」溫衡留在最後,並沒有走。
韶音無力地朝他擺擺手,「我沒事,溫先生請回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溫衡提著筆走到她案前,在那份文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
韶音訝然看向他,「溫先生,你不必如此」
溫衡搖了搖頭,眸中盈淚道:「若非如此臣便有負主公知遇之恩,亦愧對夫人大義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夫人,劫難必會過去我們漢人的江山必會有無窮後福,您的一片苦心自有春秋銘記。」
韶音回到府中已是深夜,迎面便被砸了一個噩訊:謝太傅再次咳血昏迷,府醫說,八成撐不到秋天。
韶音挪著沉重的雙腿往高眠齋走,一路上麻木地回想上次看望父親是什麼時候,是半個月前,還是一個月前,或是更久一點。
靈奴已經候在那裡了,雙眼皮早困成了三眼皮,還是沒忘記寫信這回事。他牽著韶音的衣角,眼巴巴地望著她,「阿母別擔心,府醫都說了,外祖父只是著涼了,他很快就會好的。我們回去給阿父寫信好不好」
孩兒小小的臉仰望著韶音,眼中儘是天真,父親飽經滄桑的面孔卻色如金紙,沒有一絲表情胸口的起伏也格外微弱。
韶音狠狠咬住嘴唇,一屁股坐在病床前的腳踏上,連多走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靈奴忽然睜大了眼睛,「阿母,你怎麼哭了」
韶音急忙用手擦淚,「靈奴想阿父,阿母也想自己的阿父。阿母今晚想留著這裡守著你外祖父,我們就在這裡寫信好不好」
靈奴欣然跑去書房翻找筆墨,寫上幾句話便叼著筆頭想一會兒,時不時地問某個字怎麼寫,偶爾瞥一眼韶音,露出一點欲蓋彌彰的狡黠之色,悄聲道:「兒要與阿父說些男子之間的話,阿母不許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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