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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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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是恩情,婚姻是婚姻,两者不应该被迫捆绑在一起。”

“可是哥。”

有像是潋滟的水光,又仿佛泪痕的碎影在那双绿松林般的瞳孔间转瞬即逝。

方知悟苦笑起来,“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怎么办?”

……

冰凉的夜风里,花园的另一侧,另外两道身影也在端着高脚杯交谈。

池霭和陈诗蔚肩并肩相望着深处被阴影覆盖的风景,她抿下一口酸甜清新的草莓汁,才发觉陈诗蔚真的很高,相较穿上八公分细跟鞋足有一米七十多的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

她克制着注意力的游离,回过逸散到其他层面的思绪,对迟迟不开口的陈诗蔚礼貌问询道:“说好了聊一聊,陈小姐怎么只和我站在一起欣赏夜景?”

“抱歉,总觉得池小姐您的身上有种很舒服的东西。”

“原本打算说些心里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只想和您一起静静享受美好的夜晚。”

修长手指抵在香槟杯的下方,转过面孔向池霭道歉的陈诗蔚眉眼间呈现出隐秘的笑弧。

就在这个瞬息,池霭陡然明白过来,对方身上难以描述的气质从何而来。

那是一种脱离男女性别,仅对女性这个符号的追逐和迷恋。

池霭不动声色微笑道:“陈小姐很风趣。”

“那也只对值得的人才风趣,譬如面对阿言,我是懒得风趣的。”

或许是因为远离人群,陈诗蔚刻意端起的大小姐腔调也弱化几分,她将掌心托在另一只手的肘部下方,目视远方直接道,“其实阿言从第一天被迫和我相处的时候开始,就和我坦白过,他有喜欢的人,就算这辈子不跟她在一起,也没办法和其他人发生感情。”

“好巧,我也是。”

陈诗蔚吐出一口湿热的呼吸,慢悠悠地看着它在与空气接触化为模糊的白雾,继续说道,“不过我倒不是为了什么人而守身如玉,而是单纯无法接受和男人发生亲密接触。”

“简而言之,我喜欢女人。”

由于心底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在听见陈诗蔚亲口承认时,池霭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

陈诗蔚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目光发亮问道:“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池霭委婉道:“陈小姐的气质确实很与众不同。”

“既然你能接受,那接下去的话就很好说啦!”

陈诗蔚靠近池霭一步,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撞上池霭的肌肤。

那种迎面而来的冷意,迫使池霭的后颈和胳膊迅速浮起细小的颗粒。

而更加使得池霭的心情出现微妙起伏的,是陈诗蔚随之而言的陈述:“我需要一个合法可靠的伴侣替我管理春夏集团,而阿言需要一个妻子帮助他夺得祁家的权利,我把这种往来看作是交易,所以虽然拥有纸质的结婚证明,但我和阿言只能算作利益捆绑的合作伙伴。”

池霭笑意不改:“好,我知道了,不过陈小姐向我解释你们关系的目的是?”

面对池霭的装傻,陈诗蔚也不生气:“阿言想跟你在一起,但失去祁家继承人的身份,他会被自己的兄弟姐妹生吞活剥。你放心,我们俩的婚姻只是一场协议,结婚后我会长居国外,继续我的模特事业,不会回国来打扰你们。”

完成应尽的说明,陈诗蔚想,作为祁言礼的朋友兼合作伙伴,她已经努力将自己出现带来的威胁降到最低,好确保避免对方之间的关系出现破裂的因素。

她等待着池霭的答案。

然而池霭的神态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笑意盈盈地颔首:“谢谢你的告知,陈小姐,等到你和言礼举行婚礼的那天,我会以朋友的身份出场,向你们献上鲜花和祝福的。”

陈诗蔚在说那些话时,脑海中模拟了很多种即将出现的场景。

愤怒是最寻常的。

也许会有讥讽,也许还有难过和无法接受。

她甚至做好了池霭冲上来和自己厮打在一起的准备。

但哪种想象,都不会是池霭现在的模样。

陈诗蔚几乎怀疑祁言礼是否把一场彻底的单相思看成了两情相悦。

她咬着嘴唇,找补道:“池小姐,你很在意婚姻的那层关系吗?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不喜欢被世俗和常规束缚的那种人。倘若你真的很在意,我会尽力去寻找更合适的代替我掌管集团的职业经理人,等过两年阿言彻底掌控祁家,我也会选择和他离婚。”

“不,陈小姐,你认为的没错。”

池霭望向她的目光充斥着温柔和漠然两种矛盾又和谐的特质,“我确实不在乎婚姻,也不是那么重视道德,但我不喜欢别人对我隐瞒,更觉得和已婚人士来往太麻烦。”

陈诗蔚还想说下去,头一抬却瞧见从花园小径里现身的方家兄弟二人。

“阿悟。”

池霭将杯中的草莓汁一饮而尽,态度自然地走到方知悟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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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情绪不明的方知省交换视线,得体打着招呼,“知省哥。”

方知省见方知悟的表情在须臾的虚浮过后,变回了寻常,便没有在旁继续充当电灯泡,他和池霭、陈诗蔚一一回礼后,说道:“我还要招待客人,先走一步,你们玩得开心。”

“陈小姐,认识你很高兴。”

池霭认为一场对话已经结束,自己也明确了对于祁言礼和陈诗蔚婚姻的态度,于是顺势告别道,“我要和我的未婚夫跳舞去了,失陪。”

……

今晚的交锋,陈诗蔚铩羽而归。

但她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倒对池霭纤细的背影露出几分探究的兴味。

等到两人彻底不见踪影,她才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还不出来吗?”

躲藏在树植背后的祁言礼从一旁转出。

他专注地凝视着池霭离开的方向,手畔不远处陈诗蔚慢悠悠地道:“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做完了,刚才我们的对话你也听到了。看样子,你的小情人并不愿意等你。”

陈诗蔚称呼池霭用到的“小情人”三个字令得祁言礼绷紧下颌。

他随手拂去挂在西装上的落叶残枝,偏过面颊,用极冷的目光与陈诗蔚对上:“我只是让你和霭霭解释清楚,你会和我一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没有让你自作主张说些假结婚、两年后离婚之类的,根本没有经过我同意的决定。”

陈诗蔚仍旧是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态,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告诉她的不就是你心里的答案吗?相比其他冒险的做法,只有和我结婚才是最安全、最快速掌握祁家的途径。”

“阿言,你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难道真会愿意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

陈诗蔚的反问尽管尖锐,却也是事实。

她和祁言礼早在国外留学时就相识,远非上流圈层中所传的那样不熟。

也正是因为清楚祁言礼个性深处的冷酷和利益至上,她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想要跟祁言礼在一起,池霭必须要花费时间等待——等待祁言礼离婚,等待得到一个名分。

陈诗蔚的话令得祁言礼进入漫长的沉默。

然而这份沉默并非真相被戳穿的心虚,他默默思忖着有些计划不能再缓慢进行,他要加快脚步,快一点,再快一点,扫清所有障碍,方能如愿以偿站在池霭身边。

不过这些真心话,他又有什么必要对着一个外人提起?

月色未至处的夜幕在祁言礼的五官轮廓处投下深邃阴影。

陈诗蔚观察着他,却难以分辨那阴影之后的真实表情。

就在她逐渐失去耐心,因着寒意想要先行回到别墅时,她又看见阴晴不定的青年抬起眼睛,宛若纠正常识错误一样认真地纠正她道:“有件事你错了,霭霭不是我的情人。”

“从始至终,都是我在高攀而已。”

无论投身其中的人们想法如何, 时间却是从来不等人。

迎接元旦的最后六十秒,江晗青邀请池霭上台敲钟。

她们携手共握一只纯金小槌,和台下的宾客们倒数五个数字。

“五。”

“四。”

“三。”

“二。”

“一。”

咚——

钟声敲响, 元旦来到。

漫天的喷射彩带混合金箔的碎片, 洒向立在台上的江晗青和池霭。

她们相视而笑,池霭平淡清秀的面孔也在万千华彩的簇拥中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她的目光温和坚定,像是无人欣赏亦能迎风盛开的野栀子。

而渴望将这朵栀子攀折在手的两位青年同处台下,望向彼此的眼神里透着敌意疏离。

在宾客排山倒海袭来的响亮欢呼声中, 他们三人站成了结构稳定的三角。

难以抽身, 难以离析。

……

晚宴结束后, 江晗青将池霭、祁言礼和陈诗蔚留在半山庄园做客。

天色已晚,面露疲惫的江晗青与众人打完招呼便乘坐电梯上楼休息。

池霭照例来到三楼为她准备的卧室。

她用惯的洗漱用品,喜好的品牌衣物,钟意的床纺风格,皆在这间房间里一一俱全。

泡了个简单的热水澡以后,池霭擦拭着湿透的长发,方才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疲惫。

今日与陈诗蔚发生的对话在她的脑海中再次闪现。

想象着和祁言礼告别分手的场景, 池霭居然在坚硬的理智之下捕捉了一丝细微的不适。

内心有一道尖刻的声音在对她发出嘲笑:

“看吧,就算祁言礼为了你跳过海, 但在利益面前, 你还是成为了被抛弃的一方。”

池霭很难描述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在母亲去世, 父亲另娶的残酷现实里学习到, 唯有自己强大,才能游刃有余地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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