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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期待地望着池霭,期待她宣告祁言礼完全出局。
然而池霭的表情和那天元旦的晚宴上一模一样,她低头喝了口咖啡,又找出帆布手提袋里的另一本书籍翻了两页,头也不抬地说道:“那是该好好恭喜言礼,有了陈家的加入和助力,他手上的筹码已经足够,想来他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也不能再轻易撼动他的位置。”
她的言语没有任何保留,把这场订婚背后的利益纠葛完整指出。
不含任何负面情绪的语调,仿佛真心为祁言礼感到高兴。
都说提到一个人时,轻描淡写的态度才是最大的不在乎,可方知悟看着池霭云淡风轻的面孔,听着她分析利弊的理智言语,自己的心情突然开始感到不好受。
他试探着询问:“祁言礼就没有跟你打个电话吗?”
池霭挑眉反问:“打电话干什么?你们这种豪门之间的联姻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小打小闹,婚前协议要先写好,各项流程都要准备齐全,下个月那么仓促,他应该也很忙吧。”
池霭过于镇定自若的语气叫方知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他没谈过正式的恋爱,也能够想象到男女分手不该以如此潦草的结果呈现。
他顿了顿,像是为祁言礼,又像是为着自己,放缓语调徐徐问道:“你不觉得一段感情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都应该说清楚才没有遗憾吗?”
池霭道:“阿悟,你、我还有言礼,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什么东西都要像过家家那样你扮演爸爸,我扮演妈妈,一是一二是二的说出来吗?任何时候,都应该体面一些。”
方知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池霭。
发觉她似乎在自己面前从未有过不体面的时候,就连和祁言礼接吻被自己发现的那天,她也只不过是旁观在激烈的战局之外,像是一轮永远不会落入泥淖的冷月。
方知悟曾经以为抵挡在自己和池霭之间的阻碍是祁言礼,后面经过交流和反思,又认为是自己的性格和家庭和家庭问题。
但听完池霭对于和祁言礼拥有过的一段关系的评价,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些是很重要——可最重要的是,自己爱慕迷恋的女人,始终都拥有着一颗不可转也的匪石之心。
沉着、强大、体面、坚定,是伴随着池霭成长至今的标签。
她的未来无疑是灿烂的,因为无论对待旁人,还是对待自身都足够狠心。也正因如此,谁都不可忽略的光辉已然隐约将要绽放,有无爱情这一点锦上添花,就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他是这样。
祁言礼亦是这样。
在无法得到等价回应这一方面,他们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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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祁言礼即将订婚的消息后,过年前夕,池霭又见了从卓际辞职的林希诺。
林希诺做出这个决定颇为仓促,不符合原来的计划日期。
池霭问及缘由,得到对方半是忐忑半是幸福的回答:“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回家备孕,没想到一不小心有了,这可能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吧,为了宝宝我也要辞职好好保养自己。”
通过和林希诺的对话,池霭才了解到对方是很难受孕的体质。
因而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被她和她和丈夫看作了比什么都重要的宝贝。
池霭再次真心实意地祝贺了一番林希诺,而坐在她对面的这位骤然成为新晋妈妈,脸上萦绕母性光辉的年轻女人,仿佛从子宫中孕育的幼小生命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勇气一般,郑重面色对她说道:“小池,关于卓际,你真的没什么想问的吗?”
池霭想问的许多事情,在看见决策人是祁言礼的那一刻就已经尽数明晰。
她与林希诺对视良久,竟然想不出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而这样的迟疑落在林希诺的眼里,似乎变成了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她深呼一口气,为着将来祁言礼在清算自己的时候,能凭借孩子和今日的示好得到池霭的求情,低头恳切地抱歉道:“那份内部文件的决策人署名,是我故意泄露给你的,祁总确实是卓际的实际拥有者,对不起,是我背叛了祁总,辜负了他的信任。”
道了歉,开完头,林希诺接下去告知的真相和池霭想象得相差不大。
无非是利用旁人都不知晓的公司扩大自己的势力,进可以向上一步,退可以留下后路。筹谋得当时,还能给独裁自大的生父狠狠一击——至于其他的更进一步的勾当和交易,林希诺这个次级的下属也不太清楚,唯有深受祁言礼信赖的卓子琛才能够全盘接触。
林希诺说完,又急匆匆地补充:“小池,但祁总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也没想过要利用你做些什么,不和你坦白这些事情,只是怕万一不成功,到时候再把你给牵连进去。”
她说着祁言礼的好话,池霭却没什么额外的反应。
末了,池霭问道:“你是祁言礼信赖的人,为什么要背叛他?”
林希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五分钟后才压低声音苦笑:“我老
', ' ')('公的生意当初牵扯了一些立/法模糊的灰色地带,是走了一些捷径托了内部的关系才能发展起来的,有人抓住了这个把柄,如果我不照办,等到孩子出生,也许我只能抱着他去牢里看望他的父亲了。”
三言两语,林希诺营造了一个被逼无奈的母亲形象。
池霭顺着她的语境思考了几秒三口之家隔着监狱哀伤对视的画面,倏忽问道:“做都做了,只要让我发现真相就好,似乎也没什么向我解释的必要。希诺姐,你又是背叛祁言礼,又是在我这里替他辩解,目的是为了求我开口,等祁言礼发现时让他放过你吗?”
眼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林希诺的目光涟漪般一晃。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她索性不再保留,换了个称呼示弱请求道:“是的,池小姐,您是祁总的挚爱,也是他唯一在乎的人,这个忙只有您能帮我。”
“所以,抓住你丈夫把柄,威胁你做出这一切的,是方知悟吗?”
池霭用汤匙拨弄了几下面前的鸳鸯奶茶,像是讨论天气如何一般问道。
下一秒,她看见刚才还面露哀伤的无助母亲慢慢睁大了眼睛。
最后方知悟还是跟着池霭去了池家。
只因为过年放假期间, 池旸所在的公司l省分部出现严重的程序错误,影响了旗下所有系统的运作和维持,无奈之下, 总公司临时调派了以池旸为首的技术骨干过去支援抢修。
大年初一正是修理调试的重要阶段, 池旸想要保住这份人人艳羡的好工作,就注定没有办法放下手头的紧急任务返回家中陪伴池霭。
他在电话里说了很多遍抱歉。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池霭第一时间通知了池家,询问他们能不能更改团圆饭的日期。
向华熙发来的信息表现得十分为难,说大年初二他们全家就要带着乐乐前往b省的外公外婆家做客几天, 机票都已经提前预订好了, 老人也等在那里, 要全部推翻很是麻烦。
乐乐大名池闻乐,是池之轩和向华熙的孩子,也是池霭和池旸同父异母的弟弟。
池霭想池旸不在,这顿饭就跟团圆两个字毫无关系,索性回复那自己也不方便前去。
向华熙被她冷淡的言语一噎,却也明白按照池霭的性格这件事真做得出来。
颠来倒去,双方都不想妥协。
临了, 在不和谐的家庭关系中总是隐形的池之轩终于出面,拨通了池旸的号码。
父子俩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 过年当晚池旸给池霭发送新年快乐的祝福时, 又说叫她带着方知悟同去, 虽然自己到不了场, 但这顿团圆饭有方知悟在,池霭至少不会受什么委屈。
多的池旸没再说下去。
好不容易和兄长矛盾缓和, 既然是他的请求, 池霭也不便拒绝。
于是在前往池家别墅的车上,受邀的主人公换成了她与方知悟。
方知悟这次穿了套正式的黑色西装, 车也换成了低调沉稳的保时捷卡宴。在他们的身后,随行的保镖们开着一辆宽敞的越野车,座位和后车厢里摆满了方家准备的年礼。
从任教的大学辞职后,池之轩选择在滨市的怀仁区创业。这些年有了方家的帮助,他的事业不断壮大,如今他们的三口之家坐落在怀仁区靠近森林公园的高端小区里。
方知悟把车开进别墅区,在庭院前的空旷处停靠,吩咐保镖把各色年礼搬下车。
两位保镖来来回回正忙碌着,典雅气派的欧式雕花门向两侧徐徐打开,打扮得活像要参加商务宴会的方家夫妇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迎接了出来:“霭霭,知悟,你们来啦!”
“姐姐好,姐夫好,祝你们新年快乐。”
还在上小学的异母弟弟池闻乐也穿着精致的西装,领带打成小小的温莎结。他见到池霭二人,依照父母事先的吩咐,同他们略显生疏地打了个招呼。
池霭喊了声“父亲、向阿姨”,那头向华熙已然挽着池之轩的手臂快步来到他们面前。
这是向华熙第一次见到方知悟的真人。
尽管在池之轩偶尔拿给她看的照片中她就知道方知悟的容貌极其出众,但近距离对上这张面容,饶是年长如她,也禁不住在双眼中飞快划过一丝被全然惊艳的亮色。
向华熙缓了缓视线,低头去看跟在方知悟身后的保镖们手上拿的礼袋,哎呦一声笑了起来:“亲家也真是的,知悟愿意来我们都很开心了,还带这么多礼物,真让人不好意思!”
方知悟也跟着笑,面上做足了功夫,客气得体地说道:“向阿姨,这里头有个鳄鱼皮的铂金包,是我妈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限量款,希望您能够喜欢。”
显然,还没有开始吃饭,方知悟已经被当成了全场的主角。
池之轩看了眼站在方知悟旁边,没怎么开口说话的池霭,存在感不明显的慈父心肠促使他说道:“霭霭,你穿的这么少,还是别跟知悟在冷风站着了,快进去吧。”
向华熙火速反应过来:“对对老池
', ' ')('说得对,你看我,看见孩子们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池霭回望他们,勾起唇角算是一笑。
发迹后的池家,底蕴未成,在装修风格方面多多少少仿照了方家半山庄园的痕迹。只是在细节处,又增添了许多向华熙这位千金小姐喜欢的植物花草元素。
别墅里到处散落着池闻乐的玩具和私人物品,充满了一家三口的温暖气息。
这里当然名义上也算是池霭和池旸的家。
但每年回来,池霭都觉得自己像极了闯入其中格外突兀的不速之客。
方知悟陪伴池霭跟在方家夫妇身后,缓步走向饭厅。
一路上,他一边应付喋喋不休的向华熙,一边又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池霭的身上。
窥见池霭目光中转瞬即逝的讽刺,他不由得默默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来来,这些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向华熙拉开池之轩手畔属于池旸的空位,示意方知悟坐下。
而视线正逡巡在满桌西式菜肴的池霭冷不丁收回目光,保持微笑说道:“哥不在,他的位置是不是应该留出来?权当是他也陪着我们吃完了这顿团圆饭。”
耳畔忽然响起池霭在“团圆”二字上加重的话音,向华熙下意识向她看去、
见她依然维持着平稳镇定的笑意不似生气,这些天以来隐忍许久的向华熙便有心摆一摆长辈的架子:“霭霭,知悟坐在小旸的位置上,你们对面就是我和你弟弟,这不是正好嘛?非要空出一个来,看起来怪孤单的,等会儿我们一家人拍家庭照也不好看。”
池霭定定注视她几秒,又垂下眼帘看着把手尴尬放在拉开的椅背上,继续放着不是,收回去也不是的池之轩,不动声色问道:“父亲认为呢?”
“你父亲当然是——”
“听我的”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方知悟已然迈开长腿在正数第三个空位上坐下,像是没有读懂暗潮汹涌的氛围一般轻快地说道:“我是客人嘛,坐在这里正好。”
他又转过头亲昵地拉了拉池霭的衣袖,“你坐我左边,你左边的空位就留给池旸!”
向华熙敢驳回池霭的要求,却不敢再以同样的态度反驳方知悟。
就连池闻乐都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中明白,现在的优越生活绝大多数来自方家的帮扶,一定要尽力讨好忍让方知悟,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惹恼他。
读懂气氛的池闻乐,怯怯地抓住母亲的手指、
向华熙有些下不了台,连带面上的笑容都显得讪讪。
过了几秒,她又很快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动作优雅地提起鱼尾裙摆,与空无一人的位置面对而坐,继续用热情的语调嘱咐道:“知悟,霭霭,这些菜都是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特地跟一个很有名的西餐大师学的,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这些菜好不好吃,池霭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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