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旦撤兵,外面那座城牆,我們就要再攻一次了。」
周溪淺扣弄著碗盞的邊緣,「為什麼陛下不讓走揚州水路?」
「輜重乃軍之命脈,一旦截斷,前線將士將喪失戰力,陛下怕他從中作梗,陛下不信任他。」
「那你呢?」周溪淺問。
凌晉看向自己的手心,他手掌寬大,紋路清晰,常年握劍使他的手掌不如其他皇子柔嫩,卻依然保持著貴族的細膩優容;他知道王淵此處有一道醜陋舊疤,是舊時為他雕兔時傷的。
他放下手,看向周溪淺,「他不會害我。」
周溪淺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放下盞,鑽進凌晉懷中。
凌晉垂下眸,「怎麼了?」
「你的決定都是對的。」
凌晉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如果陛下罰你,我就和你一起挨罰。」
凌晉將下頜抵到周溪淺的發旋,「小溪,我還不知道陛下的病怎麼樣了。」
「陛下沒有來信嗎?」
「我們連日行軍,居無定所,先前發出的信箋都失了蹤跡,我們出來這麼久了,卻至今不知道京中情形。」
周溪淺道:「我們接下來不是不走了嗎?這次一定能等到回信的。」
凌晉淡淡「嗯」了一聲,「想來就這幾日了。」
現已近深秋,屋外秋風蕭瑟,碩大的梧桐葉掃落木窗,發出噼啪聲響。周溪淺從凌晉懷中抬起頭來,「晉哥,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凌晉與周溪淺披上大氅,走進秋風之中。
他們現在住在白梨塢的民居之內。
這裡民居密集,街道擁擠,周溪淺與凌晉穿行其中,望著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周溪淺清晰記得數月前他穿行其中的景象。這裡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喧鬧聲不絕於耳,他與凌晉鬧了脾氣,獨自一人穿行於人群,漫無目的地與行人摩肩擦踵。
而今,這裡已人去樓空,成為了兵者的暫居之處。
周溪淺與凌晉穿過民居,來到田埂之上。
白梨塢的民居不能容納所有將士,還有一半在焚毀殆盡的農田上安營紮寨。
這裡已然紮上了連綿的營帳。
周溪淺望著眼前綿延的焦土,終於露出了哀傷的神色,他輕聲道:「晉哥,夏日來時,覺得這片沃野好生熱鬧。」他伸手指向遠處的城牆,「我們在那裡吃過瓜。」
凌晉將目光移上城頭,當時與他們一道在城頭吃瓜嘮嗑的人,已杳無蹤跡。
「不知道與我們一起吃瓜的人,現下還在不在。」周溪淺寂寥地收回手。
叛軍死傷太過慘重,近九成的兒郎隨李月端出征,卻最終埋骨於他鄉,那些曾經與他們短暫笑鬧過的兒郎,多半已是刀下亡魂。
幾點寒鴉從天際翔過,周溪淺巡著寒鴉,將白梨塢的周遭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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