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江騖不去醫院,他不生病,不需要去醫院,他也不喜歡去醫院,那個地方會看見太多死亡預告,充斥著窒息,絕望,離別,他不喜歡。
這一天,江騖卻跑遍仙江所有醫院的重症病區。
他無比清晰看到了三條死亡預告。
沒有消失。
走出最後一所醫院,路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沒有下雪。
全天沒進食,江騖不餓,但半分餓了,他進了一家寵物店買了一盒杜比亞,餵給半分,半分卻嫌棄地揮舞前爪表示拒絕。
江騖就將杜比亞送給了在寄樣在寵物店的一隻鬃獅蜥,隨後他帶著半分去了超市,給半分買了一小袋蝦,買了一小瓶白酒,一袋油炸花生米,還有一個牛肉雙層漢堡。
從超市出來,他找了個地方餵蝦給半分,等半分飽餐一頓,他又去買了一份香燭紙錢和一束菊花。
買完東西,天黑透了,江騖打到車時,司機來回打量他,撥電話全程和家裡人通話,一路飛馳飆到了郊外公墓。
郊外夜涼風大,這片公墓便宜,偏僻荒無人煙,沒有管理墓園的工作人員,路燈都沒有一盞,江騖剛下車,司機立即倒車光速飆遠了。
江騖默默付了車費好評,提著東西走進黑暗,踩著台階上山。
大片大片的墓碑在黑夜裡散發著森白的光,偶爾能瞥見幾個字,趙、李、吳……
江騖熟悉上到山頂,又左轉走了一段長路,終於到了江奶奶的墓。
江賽鳳女士,享年六十一歲。
貼著的照片裡,江奶奶一如既往繃著臉。
她少有鬆弛的時候,時常板著臉孔,就算高興,也僅僅是稍稍舒展眉眼。
唯一會笑的時候,是得空喝著小酒配花生米,再吃一個喜歡的漢堡,但他們太窮了,偶爾有閒錢,江奶奶只會帶回來一份大薯,和店員要了很多包的番茄醬,酥脆的薯條剛剛炸出鍋,撒上幾粒鹽,擠上厚厚一坨番茄醬,那是江騖世界裡最甜的美味。
江騖將東西一一整齊擺到墓前,擰開瓶蓋往土裡倒上一圈酒,蹲下點燃香燭說:「奶奶,以後放開吃吧,我會賺錢了,買得起。」
萬籟寂靜,半分從口袋爬出來,細細的爪子順著衣袖一路爬到江騖的手腕,又到他手背停住,兩隻主眼靜靜望著他,又大又圓好似在安慰他一樣。
江騖撕開紙錢抽到燭火里點燃,紅光照映在他臉孔,他眉眼彎彎,「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會生病了,感冒的感覺真的很差,但是正常人都會感冒吧?也許我就快變正常了。」
「呼,找到你了。」
「哇,好香甜!」
忽有說話聲。
江騖長睫微動,抬眸看去,周遭一片黑暗,只他面前的香燭紙錢有著光亮,適才的聲音消失了。
有時空間太安靜,江騖能聽見幾公里外的聲音,江騖沒在意,低頭又撕了一頁紙錢放進火堆里。
等香燭紙片燃燒殆盡,除了酒,其他貢品江騖都沒浪費,乾乾淨淨吃完了。
最後他喝了一小口酒暖身子,剩下全灑在江奶奶的墓前。
「奶奶,我要回去了,下次再來看您。」江騖起身,腳剛離地又緩緩落回去,他深吸口氣,又蹲下,上身前傾臉頰貼著那張冰涼的照片,「有空就來夢裡見個面吧,罵我也行,我想您了。」
*
下山的路,似乎不一樣了,江騖記得台階左側有幾棵臘梅,現在沒了。
以及憑空多出、越來越清晰、此起彼落的吞咽口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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