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吧,眼前朦朦朧朧的,什麼都看不真切了。是的,只是在做夢而已,明日就醒過來了。
傅良夜一遍遍自我麻痹著,全身卻哆嗦得不成樣子。他驚恐地咬住自己的手臂,直咬得滲出鮮血,嘴裡蔓延開血的鏽腥味兒,恨不得咬下一塊兒肉去。可痛楚也沒讓他從這噩夢中逃離,反而提醒他,眼前的一切並非夢魘,而是血淋淋的真實。
不是夢魘,母妃……母妃咳了好多血,母妃要,要……
「胡說!怎麼會治不了呢,你這個庸醫!滾開,不要碰她,不要碰我的母妃!」傅良夜抬腳將那太醫踹開,發狂一般掀開榻前的帷幔,失魂落魄地「噗通」一聲跪在榻邊,仰著頭望著榻上奄奄一息的母妃。他渾身抖得像篩糠,探身去握母妃漸漸冰涼僵硬的手,把那隻手貼在面上、又捂在懷裡,拼命地想讓她的手捂得再度溫熱起來,可是捂不暖了,怎麼捂也不暖了。
太監拉長了嗓子不知道在喊著什麼,他的耳朵里陣陣嗡鳴,什麼也聽不真切。是父皇來了嘛?哦,還有那頭戴鳳冠的女人,他們都來了。
「父皇,父皇你救救母妃,她只是得了風寒而已……」傅良夜的頭腦里一片混亂,他已經顧不得母妃為何會突然咳血暈厥,只將一雙充血的眸子望向他的父皇。他匍匐著身子,無助地抱住父皇的腿哀哀地懇求,把額頭在青磚牆磕出了血,從小到大,他從未向他的父皇求過什麼。
「你是朕的兒子,這般跪著哆哆嗦嗦的像什麼樣子,還不滾起來!」父皇的瞳孔中洶湧著讓他讀不懂的情緒,可傅良夜卻能明顯地感受到父皇對自己的厭惡。果然,像是怕自己髒兮兮的、染了鮮血的額頭弄髒了他黃袍上的五爪金龍,父皇毫不留情地將他踢開。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不像話,求求父皇開恩,救救母妃,她只是得了風寒,那庸醫是誤診,她不會死的!」傅良夜卑微地,放下了所有尊嚴去求他的父親,面對絕對的強權,何來尊嚴可言?
「陛下,該讓人給淑妃妹妹淨身了,小殿下還年幼不懂事兒……你們幾個,還不扶小殿下回去歇息!」
「兒臣不要,求求你父皇!母妃方才還好好的,僅僅吃了塊兒我從宴席上帶回來的月餅而已。對了,對了,那方食盒是坤寧宮的翠碧遞給我的,說是父皇您留母妃吃的……父皇,母妃是被人害死的!」
傅良夜瘋了般掙扎著嘶吼著,像一隻滿身傷痕的小獸一般,將前來欲架著自己的宮人死命地推開。
「你們這些奴才都算什麼,別動我!」
他猛地撲上前去,伸手去扼住皇后那細長醜陋的脖子,單薄的背脊卻猛地接了重重一腳,狼狽地趴伏在青磚上,顫抖著咳出一口血來:
「父皇……」傅良夜從未如此絕望過,他驚恐地望著那身著龍袍的帝王散發出的冷漠與疏離的氣息,瞳孔中最後一絲光彩也黯淡了下來。他勉強抬手擦去唇角的血,從胸腔里發出聲冷笑,「你們,原來是一夥兒的。」
「那方食盒的確是妾身托人送予妹妹的。妾知曉陛下您惦念著妹妹的病體,便吩咐翠碧給了小殿下。」皇后驚魂方定,靠在門邊兒上舒了口氣,厲聲道:「來人吶,把翠碧那賤蹄子帶上來,竟敢謀害嬪妃,亂杖打死!」
父皇沉沉地瞥了王皇后一眼,那女人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掩飾似的踮著腳挪到母妃榻前,閉著眼睛捻著帷幔掀開,演戲似的假惺惺地掉了幾滴眼淚,哭喊了幾聲「好妹妹」,竟然傷懷到暈厥過去,被身側的宮人七手八腳抬回了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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