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熱氣蒸騰,夾雜著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朦朧中一道頎長的身影緩緩走出,來者面容清秀,著一襲白衣,向繆遠昌恭敬行禮,「今年又要來叨擾先生了。」
繆遠昌臉上多出幾分欣喜,趕忙擺手,「算不得叨擾,算不得,你們多住些日子我才高興。」說罷又看向他身後,再次咧嘴一笑,「才多久不見,你怎麼老了許多?」
屋中燒得火熱,容景穿著件單衣,胸口處敞開,露出一大片麥色的肌肉,他單手攬過沈涼肩頭,向繆遠昌撇嘴:「當誰都跟您一般躲在山上過這神仙日子?我這一年到頭同阿涼可有操不完的心。」
「真的?」繆遠昌雙眼一亮,當即將柴火卸下,坐到桌前向二人催促道:「快給我講講,這一年世間都多出些甚麼新鮮事!」
不覺間朔風始起,萬籟俱靜,唯有茅屋中溫暖異常,不知是誰的笑聲震落了屋檐上的雪,驚醒了房頂上打瞌睡的灰梟,它張開厚重的翅膀,飛向一望無際的夜空。
屋中沈涼臉頰微紅,手中還握著盞空酒杯,頭輕輕靠在向容景肩頭,不知是醉是困,就這麼靜悄悄的闔著眼。
繆遠昌仍在興頭,聽容景講起這一年間風裡來雨里去的江湖事,雙眼都在放光,起身就要再為他斟上一杯。
然而舉起酒壺,對方卻一手掩住了杯口。
繆遠昌抬頭,正對上容景似笑非笑的雙眼,「先生前些日子可是見到我徒兒了?」
繆遠昌並不意外,心知該來的總是會來,遂坐下身,為自己斟滿,一仰而盡,「見也見了,救也救了,你要怎麼著?」
容景見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勢頭,頗為無奈,「是了,當年也是這樣,若真能見死不救,也就不是你繆遠昌。」說完又咧嘴一笑,「如此下去,只怕再過個一百年先生也未必能從這裡出去。」
「出不去就出不去,世間渾濁,不如我這山里清淨。」
繆遠昌再次舉起酒壺,這一次容景卻未阻攔,任由他替自己斟滿,盯著清淡如水的酒液,回憶起往事道:「當年師父怕您寂寞,臨終前叮囑我與阿涼,要我每們年都要上山一次,可即便一年來一次,餘下也不過幾十面,我等終究肉體凡胎,先生該早些為自己做打算。」
繆遠昌聽罷沉默許久,直至手中的酒杯盪開陣陣漣漪,才抬眼看向容景,二人目光向觸的一瞬,繆遠昌有了片刻失神。
曾經的少年老了,兩鬢斑白,眼角的皺紋比起二十歲時多出太多,神色間隱隱有了衰竭之相。
可自己卻依然年輕,圓圓的一張臉上沒有半條褶子,他的容貌定格在十八歲得道那年,鐘聲莊嚴肅穆,他站在道壇之上接受萬人參拜,這之後就再未沒變過分毫。
人生如寄,歲月如馳,凡人一輩子都無法看到的變遷,與繆遠昌而言不過須臾間。
他以為參透萬物便是終結,殊不知卻是另一場沒有盡頭的修行。
「我救他實則是害了他,他之後的餘生,只怕不會在有一天安寧。」繆遠昌的臉上生出許多惆悵,卻不是為了自己。
「那我便更加不懂,先生不惜消減功德也要救,是為了什麼?」容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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