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华没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在附近耕作的村民明显有一套自己的认路办法，带着步重华和蔡麟两人抄了另一条近道，劈开大半人高的厚厚草丛，有一搭没一搭问：“泥们四干撒子工作滴？”

蔡麟：“量土地！盖房子！”

“哦——”村民似懂非懂，“盖房子卖呗？”

“……”蔡麟：“对对，卖！卖！”

“多扫钱啊？”

“这我可不知道了，反正我买不起。我们领导肯定买得起。是吧领导？”

步重华根本没搭理蔡麟，他走在三个人最后，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河堤边高处的泥沟，问：“我听说你们这儿昨天来了帮警察，是发生什么事了？”

“警擦？”村民懵懵懂懂，“哦，查暂住证吧，搞不清楚。村子里打工滴太多啦——租房子滴太多啦——”

“我怎么听说你们这儿发生了杀人案？”

“撒人案？！妹有妹有，俺们这哪里会有撒人案！都四警嚓要赶租房子滴人们走——”

村民哗一声掀开草丛，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脚下的环城河哗哗流向远处，对岸隐约可见一座破破烂烂、爬满藤蔓的水泥建筑隐没在土坡后。

“——赶他们走咧，俺们盖屋就租不粗去咧！”村民指指远处那建筑：“看！就四那个，化肥厂！”

“哎呀我的妈！可总算找到了！”蔡麟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这他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太难找了吧，工厂开这儿存心就是想偷排污水的对吧！”

这工厂前门应该是有条路通往北道新村开发区的，但村民带他们抄的近道通往工厂后门。这栋二层建筑被荒芜的土坡遮挡了大半，隐约可见玻璃窗全部都碎了，厂房内部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爬山虎几乎已经淹没了向阳面的那片砖墙。如果“三七”和那个缅甸裔杀手曾经约在这里交接，那确实是个既隐蔽又容易撤离的理想场所。

步重华一把按住兴奋不已的蔡麟：“先别过去。”

“啊？”

“这里太隐蔽了，既能眺望小北庄又是理想的藏身地，有些连环杀人凶手会习惯在犯案现场附近徘徊不走。”步重华低声吩咐：“你先把定位发回支队和辖区派出所，让廖刚他们带后援过来，然后我们再集体突入搜查。”

蔡麟这才醒悟过来：“哎！是！”

蔡麟赶紧把定位发出去，然后等了片刻，有点尿急，便提着裤子去河边上放水。那村民磨磨蹭蹭的可能是想多要点钱，蹲在树下点起烟来抽了两口，起身讪笑着问步重华：“哎，你四他滴领导不？”

步重华说：“不是。”

“哦，哦，不四。”村民站在那笑着搓了搓手。

步重华这一路上心里都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心里算了下时间，觉得辖区派出所的车应该快从工厂前门那条路开过来了，刚要开口叫蔡麟过来出发，只见村民掏出兜里的五十块钱看了看，表情|欲言又止，然后掉头向放完水蹲在河边上洗手的蔡麟走去。

这人打赤膊穿背心，肩上搭着条擦汗用的白毛巾，膀子晒得黝黑，手上全是老茧。步重华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突然定在一样东西上，瞳孔凝住。

“——怎么啦老乡？”蔡麟向河面甩甩手上的水珠，蹲在地上抬头问。

村民紧紧捏着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钞票，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憨憨地笑道：“泥看泥们给我五四块钱，但俺还要大老远走回去，要不泥们再——”

“……蔡麟，”步重华脱口而出。

紧接着，警铃猝然疯狂敲响，步重华拔腿箭步而上：“蔡麟！小心！——”

“？”

剧变都发生在这一瞬间，蔡麟茫然回头，还没明白步重华在喊自己什么，突然身后劲风当头重砸，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下一秒天旋地转——

冰冷刀锋摁着脖子把他向后一拉，咽喉一凉一热，鲜血滚滚而下！

“——放开他！”

“站住！不许动！”

步重华脚步仓促顿住，一手举枪僵在半空。下一秒，手机嗡嗡两声传来新消息，是市局法医所：

【所有人52个烟头出鉴定结果了，样本36分离出的dna可与全国犯罪库中一前科人员相匹配，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向淼，男，二十九岁，中缅导游地陪，曾因倒卖古钱币获刑两年，现已将鉴定结果传真至你局，请查收！】

“……”步重华抬起头，剧烈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数米外被刀死死抵住咽喉的蔡麟，以及那个持刀的“老乡”——村民脱去了所有憨厚伪装，变得阴冷而凶戾，和手机屏幕上刚接收到的前科人员照片一模一样。

“向淼。”步重华一字一顿道，“或者我该叫你……‘三七’？”

蔡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只听身后传来呵呵笑声，似乎还挺愉快：

“不愧是步支队长。”向淼感到很有意思，笑着问：“可以请教一下吗，我明明连口音都模仿得那么像，你是从哪发现我有任何不对的？”

天色越来越暗，河水从荒野哗哗流向远处。蔡麟脖颈汩汩流血，胸膛急促起伏，步重华举着枪不敢动，半晌才终于开口吐出一句话：“……你的毛巾。”

“什么？”向淼不由愣住。

“你宣传片看多了，现实中下地干活的农民不会舍得随身带颜色这么干净状态这么新的毛巾。而且刚才几个村民在田里说话时，只有你站在人群外，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跟别人交谈过；我们以为你是村民之一，其实你只是伪装以后去找他们攀谈打探情况。之后你出来带路也没叫他们帮你跟家里交代一声，作为同村人来说这是不合常理的，说明你们彼此根本不认识。”步重华紧盯着蔡麟咽喉前那把足有三十多厘米长的折叠刀，每个字都紧紧绷着：“是我的疏忽，明明这么多纰漏，却没及时发现异常。”

“……”

向淼的表情几乎是错愕的，良久后不由叹了口气：“确实不愧是步支队，我要是现在能空出手来，指不定不定已经在为你鼓掌了。”

“不要为难小警察，三七。他也只是出来上班混口饭吃，不值当把命搭上。”步重华食指紧紧按着扳机，声音是压倒性的冷静，没有丝毫犹豫或颤抖：“只要你放开他，我可以让你走，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山长水远，有的是机会再抓。”

蔡麟咽喉剧痛，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刹那间条件反射就要挣扎——放他走？

我们这么多人熬了这么多心血，这一放走怎么可能还抓得到，怎么能放他走？！

步重华的怒吼平地炸起：“蔡麟！不要动！”

噗呲一声刀尖入体，毫不留情在蔡麟前胸缓缓划出一道血口，向淼冷冰冰道：“告诉过你不准动，没听见吗？”

蔡麟在极度的恐惧、愤怒和剧痛中全身发抖，鲜血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很快积出了一小片血洼。向淼刀尖重新抵住了他咽喉，沉思几秒后抬眼望向步重华，瞳孔映出森寒刀光：“把手机摔了，枪跟子弹扔给我。”

步重华略一迟疑。

向淼古怪地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在意手下人的性命，那你能不能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步重华一言不发，极力压抑呼吸，与蔡麟目光对视。

蔡麟衣襟全是血，耳朵里轰轰直响，嘴唇急促颤抖。他感到自己半边身体好像都麻了，用力了好几次才勉强张开嘴，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不——”

不要听歹徒的，不要在任何情况下受制于敌人，这明明是我们进支队第一天就被队长你三令五申的原则，难道你自己都忘了吗？！

下一刻他听见步重华嘶哑地吐出一个字：“能。”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扬手一砸，手机哗啦四分五裂！

连向淼都没想到进展得这么快、这么顺利，一时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地扬起了眉。随即他只见步重华咔擦弹上保险栓，将92|式警枪反过来，握着枪管一步步走上前——

十步，九步，八步。

“……不要……”蔡麟发出细如蚊蚋的绝望的声音，“不要给他，不要……”

步重华冷峻的面容仿佛覆盖着一层冰。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由远而近的声响，工厂前门那条废置的水泥路尽头接二连三亮起车灯，是辖区派出所警车！

大队民警赶到了！

向淼脱口大骂：“我艹！”

所有变故都在这一瞬间发生：

步重华反手一抛，警枪旋转弹起，被他啪一声接住枪柄扣下拨片，另一手拉动套筒，子弹上膛；

向淼一刀狠狠抹向蔡麟脖子，后者疯狂扭动挣扎，在鲜血四下爆开的同时两人交叠向后——

步重华毫不犹豫对天开火，砰砰砰砰砰！！

五颗子弹连发，巨响划破夜幕，远处车里民警同时警觉扭头，接二连三叫出声：“在那！”“有枪响！”

“快开过去！通知指挥中心呼叫增援！！”

扑通！扑通！

——枪声响起的同时，向淼已经把蔡麟挡在自己身前，双双摔进了滔滔河水里。大半人高的水花尚未落下，步重华劈手把空枪一扔，毫不犹豫箭步上前，纵身跃进了波涛汹涌的环城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无谓、阿紫马甲、晋江改了word也要改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夏x章、尧舜禹汤的那个重华、求娶长公主、七言、ali骊2个；雪月小猫咪、茂茂小小肉包、独尊的猫、仍怜故乡水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拂、初牌奶黄包、糊逼蔡依淋独自丑陋、逆毛楠、沅芷澧兰、玥彤彤阿.、秋葵秋、焰杉、胡桃夹子、天天家的七七、月兮溯流光、苏扬、酒大爷是也、28698162、停雩的奶黄包、鱼烧葱花、再喜欢你三十分钟、叶叶叶如故、喵与鱼的碎碎念、瓜子君、灵期悠荡、玟宝宝、吴雩无求、山竹抹茶、睡、elleven、正版砾筱、总有刁民想害本宫的雩、stella、雪寒鹿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谓93个；这才叫公主抱54个；睡26个；糊逼蔡依淋独自丑陋21个；浮光11个；月兮溯流光10个；小鲛人9个；求娶长公主8个；张博明的心动男孩林炡、xinweiwww.loushuwu.ccajaro、下海五万山牙子、冼舟、七夜雪2个；子叶无歌、葱花煎鱼、大米、亿涵么么哒、维萚、默念念茉、时洛小可爱、说话浪且密、狸不离、行星四面、昱、图南、时言、arabwww.loushuwu.ccentlove、艾尔时缟、以沫、幽灵、主公能打、苏妗妗、schutzkv、冰镇凉白开、盐姜葱花鱼的盘子、海棠花未眠、酌叶、布丁km、猫格、林小槑、ene、紫凌_、钥砂、jiojio！、18706012、吃瓜少女欢乐多、29053051、归杳楠、小雩鱼、30664372、山牙子巨萌、jennwww.loushuwu.ccp;顾青裴のvideo、峫不压正、暮霭沧洲、转转转转转、须弥星子、哄哄、徂川、风与海之诗、小莹子、清晨雨下、36687322、你羡姐、丶lena、温温如渝、雩我所欲也、赤与尾、玲珑坠、13469013、步小花、浦溆、25098641、37036113、惜微、空空如也、kikma1221、枣夕今天看到吞海甜了、息我庭柯、萧萧萧辞、费嘟嘟、银河直男西利亚、kilometer、一一、本用户懒得取名、lxinwww.loushuwu.ccax36瓶；梦落雨林32瓶；婉婉、雨希、江停入我怀、林间.、明微、一蓑烟雨任平生、混世大魔王是最靓的仔、步小花、哄吧啦哈哈、水琉璃、30788422、雁洄、阿素、宁小雪、冰凌血琰、孟夏正须雨，一洗北尘、式微不睡、37694472、200君、盆盆、米线线线线、楚?、木之英、水果糖胡椒粉、盛灵渊、小可、津海玉面小奶鱼、嘟嘟、惊鸿、烟墨、8604036、?周周?、豆本豆花、叶云想30瓶；呵，女人、akairwww.loushuwu.ccniferum、notebook、酸虞、葱花喝到立顿红茶了吗、金色流转、晋江改了word也要改、pluto、时光、千山、arabwww.loushuwu.ccueh、顾念、天水之青、一点也不温暖、eleven、亲爱的猫大人20瓶；非晴不已、十八哟、小天19瓶；雪月小猫咪、水渠啊、十七、不看小说不得行18瓶；白韶安、__alone°cium、天地间小少年、顾几何17瓶；我就这点能耐了、今天要开心、souffle、gemini______、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临江、周宝宝是个什么神仙大、易块小饼干、猫头鹰不是鸟、抱紧我的小鱼干x、molutiantang、十斤今天吸猫了吗、lxx、1330433215瓶；薄玉凉、南絮、苏落玥14瓶；人间逢尔、轻尘、思凡荷藕、是叁不是三13瓶；请葱花鱼原地结婚、不爱我鱼有什么出息！、萌二次元的逗比琉璃、mint、原地爆炸、夜行人、星燃、佐佐木阿芥、123123123、l、小绿豆、败絮藏金、看不清的脚印、停停是我心尖尖、吃瓜少女、_柚子°、蟹黄汤包、侧漏菌、hikaruwww.loushuwu.cc、27598425、魏三岁的小土豆、橘里、困啊、阿白、一枝独秀、酌叶、大岛元太、柒柒、曳尾、谢时不谢时、miriel、凡叶、十娘、惹火辣妹芭娜娜、32127834、一条咸鱼、ling、香格、端、羹心、撒野、就爱吃葱花鱼、山有扶苏、小葵花?观察日记、倦舟、雏裘、葱花鱼、胡闹、撒了白糖的驴、kwww.loushuwu.ccjia、32674436、瑾钰、吴雩、江人独倚、26650531、糖豆、问清辞、江映、葱花鱼和鱼鸡今天在一、37036113、只解千山唤行客、行云流水、无澜、满城红袖招、穗竹、一个聪明的头盖骨。、chii、花茶、幽幽忆梦、与月、我要减肥!、昂三儿、苏我紫菜、不吃碳水好难受、倦鸟、清欢.?、虾背脊、二食堂的包子⊙▽⊙、仍怜故乡水、绛未嘎嘎嘎、瑾知123、林立琼-sujr、童话、月落乌啼lc、珺珺、一只竹栀、楠竹爱撒娇、sallwww.loushuwu.ccasperiod、阿紫马甲、aranwww.loushuwu.cce、执念、马赛克的火柴棒、mumu、amwww.loushuwu.ccelodwww.loushuwu.cce、仪嘉6瓶；xiii、www.loushuwu.ccourn、dq、39566596、浮沉、如是我闻、柴犬只想实验大吉、嘻嘻、水果茶、观澜、vetawww.loushuwu.ccollwww.loushuwu.ccio、清歌一片、金色年华3瓶；糖罐、吃不多少女、晴天见、重新开始、三蹦蹦蹦跳、knight_77、24567128、今晚吃土豆、33400724、王宝莱、33601526、孤光千里、juizi呀、啾咪闵松月、夜兔神乐_饭、32824404、31221485、cc、小黄鱼、不知名小鹅、鹿笙与花吉、cxwww.loushuwu.cca、啵酱mwww.loushuwu.ccax、小郁、雩我所欲也、序属三秋、狗尾草、小兔子乖乖、诚然我是一条鱼、贝母、●︿●、11、沉默的大多数、子晞、随意、铀蓝www.loushuwu.cc、括号儿、奇迹停停、树苏、江停……、蕊公子、燕云承、楠迟、雾月～、秦十七、赜渊、门文草青、葱花鱼真好吃、哇呜,厉害了、盐盐盐粒儿盐盐盐、瓦尔加斯夫人、江辞、保温杯精、荒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