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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負軍令的急切一時被心中的疑惑代替,他面無表情地在旁覷著小姐與僕人臨別前低聲交談。他能從這主僕二人的衣著氣度中判斷出,他們並非尋常百姓——那僕從一招一式頗有章法,顯然在軍中歷練過。

至於他的主子……或許是將門之後?

看似深居簡出的貴族小姐,卻能如此準確地推測出如今戰場的態勢,甚至在沒有兵符的情況下,就這麼讓一個家僕孤身縱馬去兩百里之外的荷州搬救兵。

敢在眼下這種境地,將身邊唯一的僕從遣走,和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孤身留在荒山之中。

不知是膽識過人,還是天真無畏?

他的思緒被鄭來儀打斷。

「叔山將軍這傷不輕,我車上有藥,隨我來吧。」這膽識過人的小姐說完,自顧自地朝山道方向走。

「額,不用麻煩了……」叔山梧下意識拒絕。

鄭來儀腳步一停,隔著冪籬去看他,目光倒比天邊的冷月寒意更甚。

我倒是不願麻煩,可你這一身濃重血腥氣,於帶著獵犬的追兵而言,是再好不過的活靶子。

叔山梧聽見天真無畏的小姐語氣猶豫地開了口。

「可是……將軍身上血氣好重,叫人實在擔心,還是趕緊止住血吧?」

怯怯的聲音,十分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我不是什麼將軍,只是個校尉而已。」

他抿了抿唇,越過鄭來儀,撥開荒草徑直朝樹林邊馬車的方向邁步。

鄭來儀轉身跟上,在冪籬後冷冷哂笑。

是的,初識叔山梧時,他只是一個區區七品翊麾校尉,在軍中作捉生將1,穿梭於兇險的邊境,過刀尖舔血的日子。

所以後來在府中再與他重逢,才會驚喜地以為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現在回想一切都是他刻意為之,有跡可循。

馬已經被卸下,山道上只餘一架車廂。她和泰叔這一路輕車簡行,乘的是一輛雙轅馬車,外飾已經儘量低調,但好在車中該有的東西還都齊全。

鄭來儀翻找出一小瓶金創藥,又將那隻磕到她頭的紅酸枝匣子抱了出來。

叔山梧接過她遞來的藥,掃到她懷中抱著的匣子,也不主動提要幫她拿,只淡淡收回視線:「這車不能就這麼留在路上,還是處理掉,裡面還有貴重物品麼?」

鄭來儀搖了搖頭。

等到叔山梧三下五除二地將殘留的車駕挪至隱秘處,天邊那輪彎月已經隱入雲後。

他吸了吸鼻子,手臂的傷口處隱隱發麻,應當儘快處理不能再拖:「快要下雨了,後面似乎有個山洞,先去避一避。」

鄭來儀微一頷首,乖覺地跟在叔山梧後面,重往密林中走。

二人一前一後,等到進了山洞沒多久,果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山洞不大,但容納兩人還是綽綽有餘。鄭來儀靠著山壁坐下,便不再說話,隔著篝火靜靜看著叔山梧給自己裹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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