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捂嘴笑道：「知道了，她現在還在公署呢，等晚上她回來，我讓她去拜見你這個親舅舅！」

滿座歡聲笑語中，寧不羨默默地離了座。

*

回到寒水軒，她看見阿水正喜滋滋地清點著夫人之前送來的沈家聘禮。

寧夫人不像寧恆，嫁女兒的聘禮一定要納為己有，她讓人把箱子通通抬進了寧不羨的寒水軒，作為她之前盡心盡力幫助自己和寧雲裳的酬勞。

寧不羨揉了揉眉心：「點好了抄一份單子，到時候好方便退還給沈家。」

「退還？！」阿水錯愕，「為什麼？難道您不和沈家結親了？」

寧不羨笑笑：「你以為之前我名聲那麼糟糕，沈家為什麼要和我結親？他們那不是因為看重我，而是看重我有個尚書爹，有個西北軍府出身的嫡母。如今我爹被停職，尚書府的地位在京城一落千丈，沈家自然就會生出些別的想法。」

「啊？那您既然早知道，為什麼……」

阿水是知道「停妻再娶」一事，寧不羨在其中幫夫人出了不少力，而且一直是樂見其成的模樣。若是她早知道這件事會誤了她自己的好婚事，那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改主意了。」寧不羨笑笑，「沈明昭是一門好親事，但未必就是最好的親事。」

原本，她是覺得沈明昭出身好，官職好，臉長得也能看，想著為了錢，大不了忍忍。

但是寧夫人臨場改主意，鐵了心要拉寧恆下馬，讓她也不由得動了別的心思。

她不是寧雲裳，不是寧夫人的親生女兒。

寧雲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的愛和呵護，別人不會無償給她。

沈家是夫人為她謀來的好親事，她入沈家，就是高嫁。但若是毀了這門親事，那就是她為了幫寧夫人，犧牲了自己的未來，她越是將來低嫁，寧夫人就得永遠念著這個情，念著這個好，將來她若是有什麼需要寧夫人的地方，開口也要容易很多。

更何況……

寧不羨眼眸低垂，想起那一晚飯銀處外，那個隔著斗笠面紗，低著頭，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敢的年輕小吏。

他知道是她設計了那些鼓勵和悸動，也知道她一直是在利用他，但他渾然不在意。

一直到那時，他還在幫她，說著什麼不願看她一個姑娘被人為難，說著什麼為了她，可以離開京兆府。

沈明昭的提議是挺讓人心動的。

東家和夥計，聽起來是讓人放心的互惠互利的關係。

可是，寧不羨上輩子愛了人家一輩子，一輩子沒嘗過被人愛的滋味，如果有人願意無償地去愛她，她為何還要把自己送到那種利益婚姻的境地中去？

寧不羨的嘴角微微彎了起來，現在她確信，老天爺大概就是看她可憐，所以才讓她重來一次，將崔宜送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