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一歲上便寄人籬下,活得謹慎小心,小小年紀學著察言觀色,而他則更難一些,那么小的年紀便被家人送到了泉州,燕京的繁華,燕京的親人,想必在夢中夢過了無數遍。
如今兩人都算熬出了頭,她看著男人如冬雪似潔白的下頜,突然覺得鼻腔里微酸,放了盞子,蹭到他身邊,小貓似地往他懷裡鑽,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道:「恭喜夫君,你要做爹爹了。」
語中帶出了哽聲,他自然也聽出來了,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間,呼吸間,能聞到她發上的梨香,這香氣讓他安心,長長的嘆息自唇齒間泄出,「也恭喜你,你要做娘親了。」說罷,又搖頭失笑,「只沒想到竟這樣早。」
她笑他傻氣,說:「誰家不是盼著早日添丁,偏只有你覺得早了。」他撫著她柔軟的發,晶體似的淚珠在眸中滾了滾,終究被自己強壓下去,笑了笑,「倒也不是覺得早,可我總盼著咱們二人能多些時間相處,有了孩子免不得要分心。」
又與她拉開一點距離,望著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神情忽而變得鄭重起來,「你知道嗎?時至今日,我還記得自己剛到泉州的日子,同族裡的其他小少年,到了求學的歲數,不是在家人相送下到學裡念書,便是到校場上跟著師傅們學武,從文或是習武,總是各人挑著喜歡的來,而我不是,我兩樣都要兼顧,冬天那麼冷的海水,教我習武的師傅曾將我丟進去三次,就是要看著我能不能自己從海里爬出來。後來長大了入了仕,被朝中派到江寧去,上頭的指揮使為難,頭一樁差事便派我去剿匪,我那時沒什麼經驗,就覺得做這種事要憑著一腔熱血去做,沒有安撫好後方,帶著幾百人衝上了孤島,結果可想而知,沒有後援,我手臂上中了一刀,險些活不下來。」
少甯聽得胸口發酸,隔著衣衫捏了捏他傷口的位置,粘濕的眼睫緊緊貼在眼瞼上,雪白的臉頰滾下兩行熱淚來,顫著聲音道:「我娘活著時,常說,人少時吃過的苦,絕對不會白吃,你瞧瞧二表哥和三表哥,個個孱弱怯懦,連刀都提不起來,說句不該說的,他們那樣的郎君,若是給我選,我都不稀罕搭理。」
他聽了陰雲盡散,歡歡喜喜笑出聲來,他一向稀罕她稀罕得緊,即便有時能從她眼裡看出敷衍,可聽了她情意綿綿的話,他還是心裡歡喜到不行,想來這就是書上說的『一物降一物』,他這輩子是註定挑不出這小狐狸的手掌心了。
他親了她皙白的脖頸一口,氤氳纏綿地說道:「這麼說,你之所以選擇我,竟是因我的武人體魄。」又俯下身來,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尖,「我的娘子原來喜歡力氣大些的,我懂了。」
他說這話時,腔子裡帶著揶揄和一點情動,讓少甯瞬間羞紅了臉。
這人可真是,面上一派端顏和肅穆,可總是對她說些輕浮的話,偏他一張臉長得正派,帶著一點暗示的渾話自他唇齒間說出來,便多了幾分禁慾一般的悸動,讓人面紅心跳,卻又對他討厭不起來。
推了推他,嬌聲細語道:「去你的,再訕皮訕臉,我便不同你說了。」
本是隨意同她玩鬧,鬧完他卻想起一件大事來,挺直了脊背,看向她,忽而茫然,忽而又委屈起來。
少甯被他看得發愣,問他道:「你看什麼呢?」
他繃著嘴角問道:「婦人生育,懷肚幾月來?」
原來是這事,少甯被唬了一跳,沒好氣地睇了他一眼,大大的杏眸格外瀲灩摧人,「還說呢!這下一直到明年二月里,我怕都要懸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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