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褚歸終於能說話了,嗓子啞得跟胡同底劉大爺家生了鏽的破銅鑼一樣,把老婦人心疼得直念阿彌陀佛。
這夢實在太真切了,褚歸再次感嘆,連痛感都那麼真實。
等等,做夢能感覺到痛嗎?
在褚歸錯愕之際,一個精神矍鑠的老爺子邁了進來,他伸手探了探褚歸的手腕:「張嘴。」
褚歸下意識照做,胸腔內的心臟卻異常激烈地跳動了起來。
「脈象怎麼這麼亂?」老爺子皺眉,常年嚴肅的他眉心猶如刀削斧刻一般烙印著深深的紋路,尤其是板著臉的時候更是不怒自威。
「爺爺,我沒事了。」若還以為是在做夢,褚歸就白活了,雖然太過離奇,但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是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二年前的夏天,一切悲劇都尚未發生之時。
至於褚歸為什麼會如此確定是十二年前而非其他時間,那是因為他出身中醫世家,打小跟著爺爺學五禽戲強身健體,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再結合兩位老人的面容,記憶瞬間定格。
十二年前他正好大學畢業,由於天氣炎熱,貪涼洗了冷水澡,又吃了二師兄買的冰棍,半夜發起了高熱,原本說好的跟爺爺去醫院也泡了湯,無奈在家休養。
恰是這一天,獨自去醫院的爺爺遇到了醫鬧,從樓梯跌落摔破了頭,搶救無效後撒手人寰。而他在兩年後被下放到西南的小山村,同時右手殘疾,再也無法施針……
想到過往痛苦的回憶,褚歸不自覺地動了動右手,反覆握掌成拳然後鬆開,伴隨了他十年之久、因殘疾而產生的僵澀感煙消雲散。
「二十幾歲的人了還和小孩一樣。」褚正清鬆開了褚歸的手腕,習慣性念叨幾句,被老妻擰了腰間的軟肉悻悻打住,「今天全給他做清淡的,少沾葷腥,記得按時喝藥。」
褚歸堅定了神色,曾經他無數次後悔沒有和爺爺一起去醫院,現在上天既然給
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絕不會讓悲劇再重演。
褚正清嘴硬心軟,看褚歸病懨懨的,他照樣難受,奈何跟醫院那邊約好了,他簡短地交代一番,提上攜帶的藥箱起身準備離開。
顧不得身上酸軟無力,褚歸立馬翻下床:「爺爺我跟你一起。」
「你去幹什麼?」安書蘭拉住孫子,別看她六十四了,身子骨比好多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都硬朗,手上的勁把處於病弱狀態的褚歸拉了個趔趄。
「爺爺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褚歸穩住身體,孩子般地晃了晃安書蘭的胳膊,「奶奶你讓我去吧,我好多了,真的。」
老兩口熟知孫子的性子,看上去聽話,實則認定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熱傷風算不得什麼大病,安書蘭猶豫時,褚正清鬆口了:「要去就趕緊收拾好。」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粘蟬的人眼尖,沉住氣一粘一個準,順便在樹上撿了幾個蟬蛻,蟬蛻入藥疏風清熱,小兒感冒或是急疹,少不了用到蟬蛻。
沒了蟬鳴干擾,清晨似乎總算有了點清晨的樣子,空氣不復燥熱,穿堂而過的風沁著舒爽的涼意。褚歸把襯衣的扣子一絲不苟地繫到最上面,配上熨燙平整的長褲與白底黑面的布鞋,誰見了不夸一句好一個端端正正的俊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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