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袍下車,聽了馮化的密告, 面色沉冷凝冰,墨紫衣擺遮蓋住玉階上的斑駁金光。
「陛下,北燕軍枕戈待旦,只待您一聲令下,便可從赤圖堡長驅直入, 攻入上京取賊子首級。」
趙國公盧若安昂首斂衽, 一番言辭激盪意切,催促天子儘快做決定。
籍陽盧氏自南齊開國以來便躋身四大世家之一, 盧家世代簪纓,盧若安尚公主後, 景順帝更是賜其國公爵位,對其敬畏有佳, 饒是先帝那般暴怒多疑之人都撬動不了盧家分毫。
而祁明昀上位後,一箭射殺了他當街縱馬踐踏百姓的幼子, 又將四大世家共掌的江南織造坊分權制衡。
五年間,四大世家雖被修剪了半邊根葉,再不敢明里囂張跋扈,藐視皇權,背地裡卻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盧若安欲助天子奪回政權,重振他盧家門楣,授天子之令暗中編整北燕軍,尋機入京勤王。
「盧國公的顧慮朕知曉。」李璘神消骨瘦,眼底空幽深茫遍及,眉宇間不見半分少年的清澈。
他從五歲起便服下那種毒,被折磨至今,時常精神恍惚,軀體虛浮,唯有提及復興李齊朝堂之策時,胸腔中才能生出幾分磅礴震顫。
可若此計敗露,祁明昀會斷了他的解藥,讓他生不如死。
到那時,他連匍匐在地同條狗一般到處摸索解藥的這種最卑賤恥辱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被疼痛扯穿五臟六腑,活活疼死。
「可朕總覺得,此計太過魯莽,萬一事敗,不光是朕,你盧國公的人頭也朝不保夕。」
「陛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賊子把持朝政,李氏河山被他攥入囊中,有誰!還記得陛下您啊!」盧若安目眥欲裂,老如枯槁的手臂忽生遒勁之力,「老臣願以死相搏,護陛下安虞,護南齊清明!」
李璘聽聞此話,胸膛埋藏的一灘死水驚起微波,激盪神往。
許是身心沉浸在多年的孤寂與恐懼中,令他格外耳聰目明,殿外的腳步聲入耳,他渾身血液倒涌,陷入最為熟悉的顫慄中。
他趕了盧若安藏到屏風後,「你若想活,就別出聲。」
祁明昀單手推開殿門,長身而立,數道光影撞上他繁重的袍角,爭先折返改道,殿中頓暗三分。
他孤冷抬眸,輕慢理著兩側襟擺,邁開步履走向御案。
李璘垂頭寫字,手心沁出的汗染濕筆桿,沾透宣紙。
祁明昀微睨那扇屏風,又轉回視線,拿過他手中的紙,「陛下下筆急躁無力,既心存要事,不如先將事情商議完,如此三心二意,事倍功半,誰教你的?」
李璘大慌,心被這句話攪得震顫翻轉,本以為能隱藏之物,被他一籮筐灑落。
「朕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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