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極度熟悉她的習慣,知曉她這是吃不下了,也不曾逼迫她,風輕雲淡地同她說起話來:「我打你,疼不疼?」
他倏然柔和的話音激得蘭芙背脊發涼,苦澀與諷意如翻滾而來的潮水,填滿了她黯淡的眼眸。
他總是做了又來問,仿佛那一次次對她揚起手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她已不想去回答他這句話,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疼,他還會如此,不疼,他更會如此。
他遲來的輕賤的憐惜仿佛是在放肆取笑她。
他就是一個冷血痴狂的瘋子。
他可以有脾氣,而她,只能笑臉相迎,順應他的喜怒哀樂。
她若不願低頭,就會同這段時日般,滿身傷痕,食不果腹。
她猜不透他今日端這碗湯粉來意欲何為,也只能順他的意吃下去。
幾月前的那個雨夜,他中了暗箭,滿身血腥躺在她身邊,她還能與他心平氣和地談天,她還會道一句:每次都很疼。
可是今日,她已經無力再說了,哪怕她喊得聲嘶力竭,與他而言,也如過耳之風,輕輕應一句,然後從不放在心上。
她多沉默片刻,祁明昀眼底便多添一絲陰鷙,在他看來,她分明還在同自己撂臉子,他真是厭極了她這幅樣子。
從前的那麼多次,他也曾因她的不聽話狠狠責過她,可她就算心中有氣,也不過是慪區區幾日。縱使裝模作樣、縱使一靠近他便怕的渾身發抖,她也不敢同自己冷臉這好些時日。
這次他費盡心思,軟硬皆施,都不能撬開她的嘴。
他還是太縱容她了,慣得她生出了這般大的膽子,她算個什麼東西,用得著自己這般低聲下氣討好她?
他用盡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最後一次波瀾不驚地問她:「你在生氣?」
若她答一聲「是」,或是點個頭,他或許會試著再順著她的話軟幾分言語,耐著性子再討她一回歡心。
可她頭也不抬,面容覆在一團陰影中,冰冰冷冷說了兩個字:「沒有。」
僅僅口是心非的兩個字硬如頑石,冷梆梆砸在祁明昀心頭,砸碎了他苦心孤詣築起的堅堤,蘊藏在他血脈中的狂躁翻江倒海般襲來。
他橫臂一掃,將裝著半碗湯粉的白瓷碗打落在地,湯漬與瓷片飛濺滿地。
蘭芙先是一驚,而後熄下了眼底的明芒,果然,她是知道他的。
這一碗沒吃完的湯粉,被他親手掀翻在地。
她靜坐不語,置若罔聞。
她這副無動於衷之態愈發撩起祁明昀壓抑不住的洶湧心火,他掐上她的脖子,力度之大,似要截斷頸脈間溫熱流動的鮮血,盯著她緩緩溢出淚的眼尾:「你到底想怎麼樣?」
蘭芙這次並未掙扎,任面容泛起一片紫紅,沉悶的窒息感如千斤巨石壓堵在她胸膛,她用雙目瞪著他,一字比一字微弱,卻又一字比一字冰冷刺骨:「我想……離開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祁明昀猩紅的雙眸中狠厲觸動,「蘭芙,那你當年為何要救我?是你當年要救我!」
他若死在那年,便不會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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