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句話問出口的瞬間,沈亭文驟而想不明白,這段感情到底帶給了花澗什麼。曾經的花澗好像不是這樣的,愛恨於他而言是彈指可揮的物什,喜怒同樣不過輕如鴻毛的轉瞬。他闖入了花澗的生活,又硬生生地逼迫他面對自己的內心,可他們的感情好似從在一起的那一刻起陷入了什麼怪圈,他小心翼翼地將花澗捧在手心,那朵花卻一日又一日地枯萎下去。
花澗眨了下眼睛,側過眸,在衣櫃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側影,灰白瘦削一道,很熟悉。他安靜地瞥了那道剪影片刻,忽而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覺得熟悉。
他來梧城那一日,便是在鏡子中見到了這樣的自己。而今半年余過去,兜兜轉轉,他依然是這樣,一般無二的模樣,蒼白,空虛,像是無意闖入此間的外來客。
沈亭文說他想要一個家,但他從未覺得能讓沈亭文達成這一目的的人會是自己。
「你想要的不是這樣,」花澗輕輕搖頭,頓了頓,又說道,「我沒有不開心。」
他想自己應當向沈亭文真心地笑上一笑,再像從前那樣找個藉口將話題岔過去。可他勾了幾次唇,卻始終笑不出來。那種莫名的抽離感又一次席捲了他的全身,變成無窮無盡的疲憊。花澗閉上眼,眼前證件上的紅與綠就蔓延開,變成更加極端的色彩,交織成他的過去。
「沒有的,」花澗重複,嘆息出聲,他睜開眼,將贈與合同合起來,望向沈亭文,「比起這個,你更想要的是我能夠留在你身邊,或者說,你想要明確的我屬於你的證明,是麼?」
「可……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花澗很輕地問,「你在擔心什麼?」
花澗在其中偷換了一個很小的概念,他知道沈亭文聽不出來。沈亭文看不見花澗的眼睛,同樣很輕地問:「可你又在擔心什麼呢?我們中踟躕不前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小花兒,你還記得嗎?你答應我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同你講過什麼?」
「戀愛關係本質上是一種可以隨時被單方面終止的口頭契約。」可能因為沈亭文不久前講過,花澗第一反應想起的是這一句,無端湧起莫名的解脫。但他很快回想起來,這句不是沈亭文講的,而是他自己。
那是他留給沈亭文未來某一日厭倦了這段關係的餘地,也是他那時潛意識裡寫給他們的結局。
花澗手指微蜷,無意識攥緊了薄被。
「……我說,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換,」沈亭文輕聲,他覆住了花澗的手,慢慢地將他蜷起的手指攏起,感到掌心一片冰涼,「在交易達成之前,你不需要付出什麼,也不需要有負擔……可是,小花兒,我好像忽而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與我做這一樁交易了。」
「我剛認識你的時候,覺得你自由自在,無所顧忌,什麼都不需要,物質的,心理的。等慢慢熟悉起來,我又覺得你顧慮太多,所以不願意邁出第一步……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擅自以為你是沒有安全感……」
「是,這該怪我,任誰第一面被一個同性追求,都不會覺得對方是個安穩的人,何況你在梧城舉目無親……所以我一直在想,要把你留在身邊,我總要對你更好一點,最好是把我能給的都給你,不限定什麼——這本來也是我作為你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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