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陵心裡嘆息,忽然又想到,雖沒有即墨潯身子不行的謠言,卻有另一樁謠言——說他出生之時,天有祥瑞,可法相寺的一個和尚,卻斷言他將來要做半生的鰥夫。
稚陵尋思著,他十七歲登基,後宮已有這樣多女人,何來的鰥夫命。
即墨潯在承明殿用了早膳後,又道:「昨夜裡忘了說,今日朕倒想起來了。」
稚陵抽出絹帕來替他擦拭了嘴角,眸光盈盈:「什麼事?」
即墨潯呷了口茶,身姿優雅,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天青瓷的茶盞,說:「武寧侯世子鍾宴,他雖不是宜陵人,倒是在宜陵長大。不久前他隨父平定了東南的幾次叛亂,是個可用之才。稚陵,你可認得他?」
稚陵微微思索以後,搖了搖頭,老實道:「臣妾不曾識得……」
即墨潯漆黑雙眼看向她,笑了笑:「只是朕也不知他是否忠心堪用,亦不知他所言真假。今日朕召了他來宮中覲見,你陪朕一起看看。」
稚陵心頭一喜。
吳有祿在旁聽了,尋思著,闔宮上下,陛下最信任的,恐怕就是裴婕妤了。與旁的娘娘說話,多是端著架子,三分真七分假,只有在裴婕妤面前,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從不裝出高興樣;煩心就是煩心,從不裝心如止水樣。
裴婕妤許是不知,這位武寧侯世子的重要——陛下正要擇定征南的主帥人選。可這樣重要之事,竟也要問問裴婕妤的看法。
吳有祿想到,以前陛下也時常讓婕妤娘娘避在屏風後,觀察對方舉止言行,做陛下的第二雙眼睛。
那一回,允州刺史的位置有缺,陛下在兩位官員之間猶豫不下,索性叫了他們都來面見。裴婕妤適巧在他身邊陪侍讀書,便避進了屏風。
等兩人告退以後,陛下隨口嘆了一聲:「今見二人,各有長短,不知如何量奪。」
裴婕妤便道:「臣妾以為,陛下不必煩惱。」
陛下示意她繼續說,裴婕妤緩緩道來:「允州地處偏南,位臨揚江,與上京城有千里之遠,君令難達。臣妾觀二位大人,左大人言談求穩而少主見,陛下言出則附,固有積歲累年之功,未必堪主允州守土之責。只怕若遇外事,左大人不敢妄動,反誤軍機。」
陛下饒有興致,問她:「另一位如何?」
「顧大人年紀稍輕,頗具己見,鋒芒掩於內而光華現於外,應陛下之問時,言有切身之例,法有過往可循,博覽而重實踐,隨機應變,機敏警達。允州與趙國隔江而望,事繁多且去國甚遠,一州之主,自要胸有丘壑。」
吳有祿至今也還記得最後陛下還是擇了老成的左大人為允州刺史,顧大人為刺史副職允州別駕。沒過多久,遭遇急情,左大人的摺子飛來上京城時,已被趙軍攻破了一道關隘。幸得有顧別駕臨危不亂指揮之功,不久擊退趙軍。
經此一事,陛下長嘆說,朕悔不聽稚陵之言。
那件事後,陛下時常讓裴婕妤在屏風後相看,每言必中。這事不為旁人所知,吳有祿想,那些大人恐還不曉得,受召進涵元殿的金水閣意味著什麼。
金水閣的二樓,設了一面六曲紫檀屏風。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