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從袖中抽了絹帕,仔細拭去額頭汗水,才踏入殿中。
明光殿裡除了她,還有程繡在。
程繡近日頻頻出入涵元殿,已被好事的宮人們排進了寵妃的行列,就她這幾日來看,程繡是實至名歸。
稚陵緩步進殿,殿中燃著地龍,比殿門外暖和多了,甚至熱得叫她又出了汗。過了那重薄帷,在青玉案前跪下行禮:「陛下萬安。」
姿儀禮數,挑不出什麼毛病。
她垂著眼睛,只能看到玉案下,即墨潯穿的烏金靴。
即墨潯冷淡磁沉的聲音響起,對程繡道:「你先回去。」
程繡應了聲退下。
即墨潯卻並未讓她起來。
她想,難道罰站罰完了還要罰跪?若在這裡暈過去,……不大好。
殿中靜了一刻,吳有祿將殿門關上,那晚陽斜暉與凜冽寒風一併被關在了外頭,顯得殿中更寂靜了。
久不聞他開口,稚陵微微抬眼,正與即墨潯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對。她心頭一跳,重新垂下眼。
她望見他起身,烏金靴緩緩停在了她的面前。
冷淡的聲音響起:「朕當初說過的四條規矩,你重複一遍。」
她能清晰地感到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頃刻間冷汗漣漣。
看樣子……他,他的確是因為她隱瞞認識鍾宴的事情,不高興了。
她極想抬起手撫一撫激烈跳動的心口,可他離得太近,近到玄色錦袍上繡著的盤桓的金龍的針腳都清晰可見,她已不敢動。
隱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顫抖,她嗓音盡力放緩,說:「其一,不得爭風吃醋,不得勾心鬥角;其二,……宜多多讀書,修己德行;其三,勤儉持家,不可招搖奢靡,鋪張浪費。」她卡了一卡,「其四,……侍奉陛下真心實意,絕無二心。」
她心慌神亂,即墨潯居高臨下,垂眼看她,聲線涼薄:「你現在應知朕為何罰你。」
稚陵心頭亂跳一氣,額角再度滲出了汗水,殿中格外的悶,悶得她快呼吸不過來了,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啞:「臣妾……臣妾心中,只、只陛下一人。所以,……」
她仰起臉來,卻見即墨潯眉目微微一蹙。
他這神情,難道不信她剖白心跡的話?
躊躇之際,後續原本思索好了的陳情之言,一時未能出口,卻聽即墨潯道:「這點,朕自然知道。」
稚陵仰著雙眸,下意識咬緊唇瓣,即墨潯淡淡續道:「你一向賢惠明理,是宮中眾人的表率。今次,竟犯下這種錯,……朕很失望。除夕宮宴朕打算讓程繡操辦,她未必能服眾,你多照顧她些。此外,這段時日,你就在承明殿思過吧。」
稚陵雙眼睜大了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即墨潯,伸手想拉住他的衣擺,不想即墨潯負手踱去一旁,叫她拉了個空。
她撐著地面,眼前發黑,啟聲時嗓音仿佛更啞了:「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絕不再犯,……臣妾心中,的的確確,只有陛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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