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陵城裡只那麼幾條街最熱鬧,還得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人多;這兒大抵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熱鬧著呢。
她悄悄看了半晌這車外世界,放下帘子時,側過頭來,看到仍舊倚著車壁閉眼假寐的即墨潯。車廂里靜謐幽冷,除了呼吸,幾乎沒有別的聲音,幽藍的光線充斥著四周,和外頭格格不入。
這條街和上回走的路不同,大抵是不必繞去仙客來酒樓那兒,更簡短了。到了醫坊,稚陵一瞧,隱隱約約已又能聽到滿院子的嘈雜人聲,不由臉色微微發愁。
正愁著,身後慢悠悠響起即墨潯含著笑的嗓音:「這回都安排好了。」
進了院子,稚陵才知他說的安排好了是什麼意思。原來侍衛早已等候著,同前面的人商量過,使了些銀子,人家得了銀子,甘心把位置讓了出來。
只有個別幾人不肯,但那也無關緊要了,時辰尚早,不至於像上回那樣緊迫。她卻驚訝,依照即墨潯清儉的個性,竟捨得花錢擺平。不過也很好想通,畢竟他的時間太寶貴。
稚陵到這兒來,心裡就緊張不已,暗暗撫了撫小腹,心道,不知這回可又要診出什麼毛病來……這一個月的苦藥,她已喝得夠了。
前邊兒也排了一對年輕夫妻,愁眉苦臉的。
那個苦著臉的丈夫,負著手,在原地小步小步踱來踱去,不一會兒又掏出一面小玉像,雙手合十,十分虔誠,低低念著:「菩薩保佑,這回可一定要中……」
稚陵還瞧見他臂上挎著一隻小竹籃,籃子里舖滿了紅紙包著的糖果,拿藍棉布蓋了。
那個婦人雖苦著臉,可見她的丈夫這般,掩著嘴笑起來,還抬手打了他一下:「你收斂些,人都瞧著呢。」
他們兩人想必也是久未生育的夫妻。
做丈夫的說:「收斂什麼,這有什麼好收斂的,……」
「說好了,要是懷了……我要吃玉壺齋的茶,翠微樓的酒。」
「茶可以,酒不行,大夫都說了,你不能喝了!」
「那我也得吃兩盅高興高興,你這呆子懂什麼?吉祥鋪的松仁鵝油卷、玫瑰牛乳糕,稻花村的烤鴨子,……」
「……」
「還要,還要!」她手指敲了敲下巴,想起什麼,「還要到瓊珍閣,買我惦記好久的那套珍珠釵子——到錦繡閣買兩件新衣裳,得是浮光錦的!麗人齋的胭脂,流光閣的香膏,……」
她念出一長串的名字,稚陵聽得糊裡糊塗,全不知她說的都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到他們兩人進去,稚陵心裡好奇,雖端端正正站在原地,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瞟過去。
相比他們兩人聒噪,稚陵覺得,即墨潯算得上沉默。他恐怕的確累著了,眉目在淡薄燈籠光下,籠著一層疲憊色,她見他又捏了捏眉心,至於他在想什麼,她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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