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從那軀殼裡掙脫出來,遊魂一樣,在偌大禁宮中飄蕩,後來飄到了哪裡,似乎是一處宮室,宮室幽靜,她推開一重門,兩重門,三重門,望見了懸於壁上的一幅畫像。
那個瞬間,她驟然驚醒。
正是深夜時分,萬籟俱寂,一線月光似水,從窗格里照進來,燒著碳火的銅盆里,橙紅火星子一閃一閃的。臧夏她們已扶她去了床上安歇。她躺在承明殿的寢殿裡,沒有陌生宮娥,沒有即墨潯,也沒有那幅她的畫像。
只有那冗長的噩夢,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放。
賢妃啊,賢妃。
稚陵苦笑了一聲,上天讓她做這個夢,是否有告誡的意味?是告訴她,未來即墨潯也會有他一生摯愛之人,不忍叫對方蹙半分眉頭,有一絲煩惱?而別人,只會成為,流淌而去的三千弱水。
她會得到和夢境前半段一樣的下場麼……?
她最珍視的愛戀不值一提,她沒法得到她的所求。
她想起了夢境的後半段。
稚陵才知道,即墨潯並非不懂愛人……,他一樣可以做得很好,比她爹爹對她娘親還要溫柔……只要他想,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所以,他只是不愛她,或者說,平等地不愛所有人。
原來她百般求不得的東西,對另一個姑娘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忽然之間,她淚流滿面。
月光寒冷,稚陵踉蹌著起身,已經有九個月身孕,算算時日,便要臨盆。
她卻心灰意冷。一眼看到頭的生活,何必還抱什麼希望?她再不想卑微地討好他,逢迎他,被他利用,被他踐踏真心。
她點上了蠟燭,殘燭只餘下半截,燭光亂晃,燭淚流滿金荷。
臧夏在外間守著,迷迷糊糊睡著,又迷迷糊糊感到有光照來,揉了揉眼睛,看到娘娘屋子裡亮了燈。
她連忙過去,剛推開門,卻呆愣在了殿門前。
娘娘她跌坐在銅炭盆旁,一邊燒著什麼東西,一邊淚如雨下,似在苦澀地笑。銅盆里燃起了幽藍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臧夏看清了娘娘手裡燒的東西,失聲叫道:「娘娘!娘娘怎麼把它燒了!——」
火舌卷舐,順著衣角而上,轉眼間,那件玄色錦袍在火中捲縮成團,燃燒後的灰燼結成一塊一塊,落在炭盆里。
這是她近十個月的心血,藏在每一針每一線里的心意,無數個燈燭下的綺麗暢想,長及四年的恩深愛重。
如今,繡好的栩栩如生的長龍、麒麟、鳳凰……,海水江崖,山川湖海,在幽藍的火中消失殆盡。成為了炭盆里的灰燼。
錦袍燒成了一堆錦繡灰。
臧夏失聲哭道:「娘娘費了那麼多心血,怎麼好端端的要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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