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祿伺候在門邊,聽見裡頭漸漸沒有了說話聲,心里嘆息,不知誰能勸勸陛下。
直到皇后過世的第四日,武寧侯世子鍾宴從靈水關趕到上京城,于禁宮門前長跪,懇求進宮弔唁。
吳有祿知道鍾宴鍾世子和陛下、敬元皇后之間的愛恨糾葛,而且知道很多。他知道那日陛下一怒之下從承明殿拂袖而去,便前往靈水關大營,理由荒謬,名為視察,實為詰難,欲跟世子打一架。吳有祿曉得民間或有丈夫去找小白臉打架的,實未想到陛下也會。
不過尚未實行,信使便到了大營,詰難之舉不了了之。
因此,吳有祿以為,陛下不會再讓鍾世子進宮弔唁。
出乎意料,陛下點了頭。
靈堂之上,香燭繚繞,鍾宴跪在了靈位前,堂堂男兒,忽然間淚痕滿面,雙眼通紅。
祭拜完,陛下神色淡淡,卻命他立即離開,不許停留。
即墨潯想,他到底做不到更寬容。只要一想到,那一日,他問她鍾宴是不是她的意中人,她點了頭,他便忍不住想拔劍殺了他。
她明明答應過他,跟了他以後,會真心實意愛他,無論從前有什麼意中人,往後只能愛他。她分明答應他答應得好好的。
怎知鍾宴前腳踏出靈堂,後腳,他卻敏覺臧夏鬼鬼祟祟跟了過去。
他輕輕跟上,立在他們說話的不遠處。
他聽到臧夏哭著告訴鍾宴:「世子,娘娘生前,還有兩個心願。」
鍾宴神色一凜:「什麼?」
臧夏哭得斷斷續續:「娘娘彌留之際說,『轉告世子,唯一心願,望世子揮師渡江,戰無不勝,收復河山,一雪國讎家恨。』」
鍾宴一個恍然,哽咽道:「我記得了。」他沉沉呼吸了一番,逼回淚意,才續道,「既是『唯一心願』,為何說有『兩個心願』?」
臧夏垂眸擦拭眼淚,泣不成聲:「娘娘那日,捧著一盞花燈坐了一整日,……娘娘說她想回家了,若她死了,把她火化,骨灰撒進揚江,和娘親……團聚……」
只見鍾宴微微踉蹌了一下,抬眼之際,卻終於發現立在他們不遠處,沐著狂風驟雪的素衣青年。
他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別無所求,原來只是——不再求他而已。
即墨潯微仰起頭,看向了蒼茫的天空,無數紛紛揚揚的雪花迎面落下,冰涼的,他微微閉眼。好一陣,視線才落回地面,淡淡轉身,素服幾乎和雪白天地融為一體。
他回到寢殿裡。
孩子找不著爹爹,撕心裂肺地哭著,他連忙抱在懷中哄他,哄了好久,他才漸漸不哭鬧了。
即墨潯緩緩坐在床沿,稚陵闔起的眉眼仍然靜謐,他抬起手,細細拂過她的臉頰,烏墨般的漆黑眼睫像蝴蝶翅翼般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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