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這幾日儀禮周全,傳進宮中,陛下自知「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道理,所以想通。
稚陵拿到這賜婚聖旨,看著其上峻拔字跡,一筆一划,鐵畫銀鉤似的,入木三分,可以想像書寫之人,落筆之際格外用力。
她反反覆覆讀了好幾遍,只是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但,向來謹慎的爹爹都覺得這旨意除了略有忿忿外,沒什麼別的異常,她也只好不再多想。
之後的納徵禮、請期禮並無其他意外,稚陵望著陸家送來的聘禮,心想,大約那日噩夢,只是個噩夢罷。
這七月是個凶月,初五便下起了大雨,直到初七正日子,雨勢瓢潑,分毫沒有停的跡象。
穿著蓑衣的薛平安匆匆忙忙進來稟告:「夫人,太尉府的車馬快過來了。」
雨聲嘩啦啦的,伴有雷鳴電閃,天色烏沉,尚是下午,卻黑得跟入夜一樣。因此這個時候,府中四下已掛上了彩燈,映著紅綢,這般的黯淡中,仍顯得喜慶。
窗外雨幕茫茫,稚陵坐在妝鏡前,聽到替她梳妝的全福婦人笑吟吟說:「姑娘這頭髮烏黑髮亮的,像緞子一樣。」她說著,又替稚陵簪了她的妝奩里一支玫瑰金簪。
稚陵心緒不寧,只輕輕嗯了一聲,抬眼望著窗外,盼著雨快些停。
銅鏡里,鳳冠霞帔,璀璨奪目,眉心的紅痣紅得像血,與這身絳紅羅衫相映,襯得她五官麗色驚人。
繡著鸞鳳朝陽的紅蓋頭四角綴掛著南海明珠,隨著她腳步,珠光折射在牆上,微微地搖晃著。
旋即那光影消失不見。
又微弱地投在階地上。
再緩緩移過了長長青磚路,過了門檻,最後映在了寶馬香車的絳紅內壁。
雨還是不可避免地打濕了華裙衣角,夏日潮濕氣鋪天蓋地,香車四面絳紗飄搖,華蓋羽飾,金勾銀嵌,熏著名貴的薰香。那香氣漸次在雨中蔓延開,分明這車中寬敞有餘,可還是叫她透不過氣。
稚陵只好悄悄掀開了紅蓋頭,喘了口氣。
黃昏時分,車輿轆轆行駛在長街上,料想今日,路上大約有許多看熱鬧的行人——她聽著外頭仍舊浩蕩的雨聲,禮樂聲里,還有熙熙攘攘的人聲,習慣性捏了捏眉心。
雨打在車輿頂上,密密匝匝一片,像接連不斷炸開的煙花。
稚陵無意識摩挲著腕上的紅珊瑚珠串。
突然,車輿猛地停下,連帶她髮髻上釵環首飾一陣胡亂搖晃,叮鈴鈴碰得亂響。稚陵扶著車壁,周圍驀然靜下來,只有雨聲,沒有了人聲和禮樂聲。
稚陵貼近窗口低聲問陽春:「陽春,怎麼回事?……是到了陸家了麼?」
陽春的聲音打著顫響起:「姑娘……到是到了,但——但周圍全是……」
稚陵追問:「全是什麼?」
「是禁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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