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朕讓你爹爹娘親入宮來陪你。」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來,低聲溫柔地問。
稚陵抬起手,掰開他的手指,他的力度不算重,所以她輕易就掰開了,她說:「這樣的施捨,更沒有意思。」
她側過身,扭頭走了,叫他在原地又靜了靜,注視她的身影,頭也不回地,穿過長廊,沒入了屋檐的陰影里。
他對她的確很好,那樣的好,她都要疑心是上輩子他欠了她什麼。
此前他說要張榜尋醫入京給她看病,她當是隨口一說,直到那日,真的有數十位大夏朝天南海北各地的名醫站在堂中。
……但叫人失望的是,雖有妙手回春華佗在世的郎中,她的身子卻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病症,除了慢慢調理,別無什麼好的方法。
調理,未必要喝藥,但總歸要做什麼。一位江南來的大夫提議說每日要多多活動身子,哪怕是散散步也好。
散步,這於是成了每日傍晚時分,即墨潯雷打不動要做的事情了。或者說,是他雷打不動,也要陪她一起做的事情了。無論有多麼緊急的政事——緊急的政事,便會交給太子殿下與他的老師們。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傍晚出門,暑熱所余無幾,虹明池畔的荷花依然亭亭盛放,翠綠荷葉一望無垠,御花園這個時節,綠竹猗猗,蘭花盛開。
稚陵其實很喜歡散步,或者說,閒逛。因為從小體弱多病,大多時候,都呆在家裡方寸之地,所以,於她而言,哪怕是看一顆草、一朵花,也十分新鮮。
但身子誠然無法支撐她去看遍世上的一草一木。以往,走一會兒,就要頭暈目眩,眼冒金星,當這時候,陽春和白藥兩個自然就擔心不已,要勸她回家了。
可她最近發現:原先她只能從涵元殿走到沉香亭,現在,她已能走到望仙橋,甚至過橋去,都不覺得頭暈眼花了……
今日涼風輕輕,天上一鉤月鋒利得像能刺破青天,不知不覺,沿著長長的道路經過了月偏樓。
前邊是那座竹軒。這倒讓稚陵遲緩地回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宮宴之後,她忙著籌備出嫁的事,一時沒顧得上細想在宮宴中了藥的事情,後來想起來,便懷疑到李之簡的頭上。除了他之外,稚陵想不到,做這種事,誰還能得利。可當她反應過來時,她已被困在這鬼地方了,無從得知李之簡他現在的狀況,也無從與他對質了。
她向那竹軒瞥了一眼,儘管瞥得很快,卻被即墨潯捕捉到,旋即聽到他說:「是李之簡所為。」
稚陵心頭一驚,仰起眼睛看他,見他微微垂眼,正溫和地看著她,大約已經看了她很久了。
但他說完這句話,便沒有了下文,倒讓稚陵難得主動地追問下去:「怎麼知道是他?那……現在他……?」
即墨潯淡淡說:「他買通了宮人,在葡萄酒里下了藥。很容易查出來,大抵是孤注一擲。……」說是很容易,但其實,若非去年十月那個夜裡,李之簡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那件事,他不會格外注意到他。
因為有了那一夜的事情,這一次他做什麼,都有了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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