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都在顫抖,分不清是冷,還是害怕,只恨不得蜷縮成更小的一團才好。
對方忽然伸手,溫熱大掌貼在耳朵上,一下子,外頭的風雪聲霎時弱不可聞。只有他的聲音沿著手背傳到她的耳畔:「別怕……別怕。」
他寬慰她,「別怕,我在。」
稚陵好容易平復下來,恍惚回了神,卻是立即掰開了他的手,神情冷淡地說:「不用你管!出去!出去……」
即墨潯沉默下來,好半晌,緩緩地撤下了手,再緩緩地站起身,甫一走出了兩三步開外,樓外風聲忽急,嘩啦啦響著,叫稚陵不由自主地又抱緊了自己兩膝,蜷成一小團縮在被子裡,兩手死死地捂著耳朵,神情痛苦,一面流淚,一面喃喃:「為什麼我要記得……」
即墨潯見狀,毫不遲疑地折身回來,重新坐到她身側,更用力地將她攬在懷抱中,不由分說,兩手替她捂著耳朵,說:「稚陵,記得……不好麼?」
她還想要掙脫,可這次卻拗不過他的氣力,他有了防備,她也掙不開了。她抽著氣,低聲地,斷斷續續說:「記得,好痛苦。」
即墨潯的長睫輕輕顫著,紅燭在燈台上靜謐燃燒,偶爾噼啪地爆一下。他微微低頭貼近自己的手背,低聲說:「若連你也不記得,世上便再沒有記得的人了,這段記憶,也會徹底地被人遺忘。若只是痛苦回憶,不記得也就罷了,倘使對你來說,很美好,很眷戀,很不舍……輕易忘掉,何嘗不痛苦。」
「……」稚陵怔怔沒有說話,卻恍然在想,除了那一年的風雪夜,往日的記憶,於她來說,便是不可輕易割捨的寶物。若真的忘了,……如他所言,又何嘗是好事?連自己最珍視的時光都無法記得,一片空白地活著,……正如行屍走肉。
她靜了下來,呼吸仿佛也跟著平緩許多,目光直直地落在窗邊那盞紅燭上,原來一夢到了這麼晚,分明才睡過,現在竟又覺得犯困。
聽說,人在覺得安全的時候……就會犯困。
想到這個說法,她不由心頭一跳,不可置信地微微搖頭,暗自想,不可能,怎麼會……怎麼會是因為他呢!?
總不能因為即墨潯生得高大,騎射一流,劍術很好,就覺得他在身邊很安全吧——
她這般胡思亂想以後,驀然地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說,就是此前即墨潯問了她兩次的那個問題。
「所以你千里迢迢地過來,是為了什麼?」
即墨潯似乎微微一僵。
她便要扭過頭去看他的神情,誰知他的力氣卻大,固她很緊,沒有辦法折回身子,她只好又問了一遍。
可以感受到即墨潯的指尖落在她鬢邊有些輕輕發顫,他良久靜默,忽然說:「當然是因為後悔放你和鍾宴走了。」
他輕笑了一聲,嗓音格外地輕,像一片鵝毛雪,說:「是了,秋後算帳,是該算一算。」
風雪聲漸漸地小了,下半夜或許會雪停,但之後的天氣……卻也說不準。沒人想到宜陵今年竟會下雪——上一回下雪已經是二十年前。
即墨潯的目光緩緩從她的烏黑長髮,慢慢挪向她瓷白的側臉,挪向她緊緊合在一起的手,最後挪向她正在望著的菱花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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