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潯卻只微微一笑,應道:「沒什麼,只是前些時日做了個夢,夢見了。」
夢裡的事,能有什麼邏輯可言呢?稚陵忖度著,想到一句話,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是那樣的話,是說明她連夢裡都盼望著當年即墨潯能早一點趕到宜陵,那樣,爹爹和哥哥就不會死了……。
她忽然不能直視自己的內心了。縱然騙得了其他任何人,也騙不過自己。
除夕徹夜煙花絢爛,天明之際,爹爹娘親和哥哥似乎都睡過去了。她也有些神思恍惚,撐不下去,幾度陷入沉睡里,耳邊煙花噼啪地響,不絕於耳,仿佛有誰解下了氅衣,披在她身上,溫熱的,帶著鋪天蓋地的龍涎香氣,緊緊包裹住她。
還有一句很輕很輕的話,落在耳邊:「稚陵。我……走了。」
她朦朦朧朧地費力睜開眼睛,只看到天色將明未明時分,漫天飛雪裡,已經遠去了的,少年一道單薄的身影。
畫面飛轉,已是陽春三月,鶯飛草長,有消息傳來,——齊王殿下他因謀逆,計劃泄露,死在京中,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稚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烏濃的眼睛。哥哥在她身邊嘆息,有些惋惜道:「阿陵,之前殿下到宜陵來時,我就覺得,他好像有點兒喜歡你。」
他摸了摸她的頭:「人各有命,別太難過了。」
分明正是三月里春光大好的時節,剛散學的小孩子們三三兩兩去放風箏,山野間野花芬芳,春草無垠,和煦春風溫軟拂面,上巳佳節,水濱許多年輕男女,手里捏著蘭草,準備互贈。
她捏著的那支蘭草掉在水裡,隨著江水流去了。
視野中仿佛燃起了漫天的火光,亮得驚人。天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烏沉沉的,不見月光,不見星子,只有三春水岸瘋長的野草,鋪天蓋地的綠,還有風颳過山野時,桐樹初長的葉子嘩啦啦的聲響。
稚陵驟然驚醒,有熟悉的聲線驚喜地響起:「阿陵,你醒了——」是鍾宴。
她模模糊糊地掙紮起身,不知幾時下了船,在江岸上——極目看去,頭頂是險峻聳立的絕壁高崖,天上烏雲滾滾,沒有一顆星星。
卻這樣亮……
平江千里,江面遼闊,江盡頭仿佛燃起了滔天的火光,燒得天邊火紅,江水映著火光,滿江的粼粼金光動搖著,大火肆虐在江心裡,仔細看,還能看出火光里勾勒出小船的形狀。
那一葉小船便這麼漂泊著,載著滿船的火光,不知要漂到何處。
稚陵啞著聲音問:「我怎麼在這?」
鍾宴說:「我知道你偷偷下山來,就跟在你身後。你上了船,我沿著江岸一路跟著,天太黑,本來跟丟了,卻看到有鳥驚起。循著聲音找過來,就見你躺在這里。他……應該是故意把你留在這兒。」
她愣了愣,尚未完全從剛剛那場夢裡抽離出來,望著江上的火光,問:「那他……他還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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