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夜行春江,星光璀璨,小船順流東去。他想他終究還是捨不得,讓她忘記他,忘記她曾經也愛過他的那些年,捨不得他徹底在她心中消失,捨不得從前美好成為泡影。
他捨不得,幸好還有第三條路。
這世上,她大概不知這裡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她不知道十七年前他在頭頂這片險峻高崖上,將她的骨灰灑在江中,目送她成為一段縹緲的、揮之不去的煙靄,沒入風中,落入江中,隨著江水滾滾,徹底離開他。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勻,氣色很好,他望了一會兒,到了地方,抱她上了岸,探手掬來一捧江水,江水清冽微寒,洗乾淨了她額頭上的血色,光潔一片,恢復如初,像細白的瓷器。
他回到船上,遠遠似聽到了鍾宴在呼喊她的聲音,他大抵快要找過來,有他照顧,他沒什麼不放心的。
他隨意挑中一壺酒,仰頭灌下去,辛辣滋味蔓延開,薄醉之中,他朦朧地想,這一生,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至少他還能選擇,死在這條江里,與她……也算得上是合葬。
即墨潯仰躺在狹窄船艙里,單手枕在腦後,望著頭頂懸掛的這盞走馬燈孜孜不倦地轉動著,明亮的火光中,他漸漸闔上眼睛。
許久不曾這樣爛醉過,——也許是畢生最後一次放縱了。
「這樣多年,我一直在為我的身份而活。只有今夜,是為我自己而活,為我自己而死。你說得對,至少生與死,要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他模糊地想著,逐漸沉入了夢中。
那是二十年前的嚴冬,他在懷澤的齊王府里醒過來。
鏡中容顏十分年輕,帶著幾分稚氣和銳氣。他幾乎要忘了尚未遇到她之前,他的少年時代是什麼樣子了。
剛走出兩步,侍從說:「殿下,恐怕要下雪了,添件衣裳吧。」
「下雪……」他蹙著眉,喃喃一句,陡然想起什麼,臉色驟變,立馬吩咐點兵去宜陵。
謝將軍強烈反對說:「殿下沒有實證,現在點兵,豈非惹太子和陛下的疑心?如今將近年關,又值嚴冬,天寒地凍,不宜隨意調動兵馬,……」
他不聽,只是沉默。
其他麾下的將軍們莫不都反對他貿然出兵,因這實在算不上一個良機,甚至容易惹來禍事。他當然知道——可她等不得了。
他率兵星夜兼程,趕到宜陵時,趙軍已經渡江攻城。他慶幸自己沒有猶豫遲疑,冰天雪地里血流成河,潔白的雪被染得殷紅,淒艷至極。
他太急著贏了,玩命一樣廝殺。後來雖然贏了,卻傷得很重。部下們私底下說,殿下未免太急功近利——若在往日,他不會這般不要命。
可他自己心裡清楚,倘使連這個機會也錯過的話,他的生命,才是徹徹底底失去所有意義,連一場黃粱美夢,也無法得到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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