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病房門口時，夏奕又想退縮。

人總是很奇怪，一直在做著與本心相反的事情。

或許他真的想那麼做，但理智上不允許，而他又不夠堅定，總是心懷僥倖。

就看一眼、最後一次，諸如此類的詞彙反覆刷新下限，然後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什麼都沒有買……」

謝昭已經抬手敲了下門，側目看他，「她現在也不能吃水果，而且她一直不喜歡花，覺得浪費錢。」

謝昭奶奶經歷過一段黑暗困苦的歲月，所以一輩子過得節儉。

他爸爸是個思想浪漫，成天想週遊世界，把所有美好瞬間記錄下來的人，完成了家族的傳宗接代任務，就不再顧家。

而他媽媽又是一個標準的貴夫人，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沒有閒暇時間去照顧孩子們，更不會允許自己被冠以「家庭主婦」的名頭。

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兩人都不在意，扔給謝奶奶帶。

所以謝珍性格養得雙面化，對外強勢，對內又有著難言的溫柔。

而後謝昭出生，謝家夫妻兩個已經習慣分居和沒有其他事物干擾的生活，依然沒有親自帶。

由謝奶奶親自教育，又請了幾個叔叔，以及很多知名教授到家裡來。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他親情淡薄，學會了很多東西，唯獨不懂愛。

那時候的謝珍也不大，要忙於學業，加上謝昭從小話就少，發現時已經晚了。

而謝奶奶認為，一個家族的繼承人，不需要兒女情長懂得太多感情的事。

他的決策關乎到太多人的飯碗，他需要一顆冷靜的頭腦。

隨著年齡的增加，謝奶奶也開始後悔。

於謝昭而言，卻沒有多大的改變。

他思維方式和性格都已經定型了，再改也不過是微調，說服不了自己，或者沒有遇見能讓他改變的事情，聽再多的大道理都沒有用。

但謝奶奶跟謝珍的在他人生里的重要性，也無法簡單衡量，在奶奶生命最後的一段時間裡，他也願意遷就。

「你等下別亂說話，她想看我結婚是真心的。」

「嗯……」

夏奕一世沒有親人，一世有了也跟沒有一樣，所有關於親情的了解，都來源於小說電視劇，還有偶爾出門在外自己眼睛看見的。

爺爺奶奶輩的人，都要疼愛孫子一些。

孫子長大成人時，他們也已經垂垂老矣，想在生命結束前，看見他解決人生大事，也不是很難理解。

病房門上有個豎條玻璃，裡面遮擋的一塊鋼板被人挪開，護工見是謝昭，才開門放他們進去。

病房裡謝珍跟柏均都在，謝奶奶在睡覺，他們兩個在窗下的小桌邊坐著，一人面前一台筆記本電腦，手機飛快的敲打，是在忙著什麼。

謝珍回頭看了一眼，見夏奕也來了，神色微有詫異，「這次不是哪裡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