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她啞聲道,「如今這種局面,還有什麼是不當講的。」
桑檀連朝暉都能殺,先帝給朝汐下個毒又算得了什麼?
沈嶸戟心頭一緊,低聲道:「眼下種種還都是我們的猜測,殿下千萬不要因此亂了心智,憬魘這種毒藥如果不解,竭力壓制也是可以的,微臣南下時在兩江府結識了一位神醫,我若是與他盡力而為,也可保大將軍二十年內不再被憬魘所困。」
桑晴的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目光緊逼著他問道:「二十年?那之後呢?之後怎麼辦?二十年過去了要怎麼辦?」
沈嶸戟喉頭微動,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是啊,能暫時保住她二十年,可是二十年之後呢?
難道又是一個二十年過去,就能相安無事了嗎?
道那之後,朝汐就不會再被憬魘纏上了嗎?難道二十年過去,國讎家恨就可以輕而易舉地付之一笑了嗎?
桑晴閉上眼睛,耳畔轟鳴。
無情最是帝王家,誰都不可避免,她也是。
當初朝暉隕身北漠,她一直以為是意外,可直到朝汐當上鎮北大將軍的時候她才知道,哪裡是什麼北漠偷襲,分明是樓蘭人聯合皇宮裡對朝家軍進行的一次血洗——順利取得朝暉首級,大楚願割讓兩座城池、良田千畝。
國與家,愁與怨,愛與恨,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可是朝汐若是知道了實情,一腳邁出去,無論走哪邊,都再也不能回頭。
所以她選擇了將真相掩埋,為了朝汐,為了她自己,為了桑家,更是為了整個大楚。
可是時至今日,她卻無比後悔當初的決定,皇宮裡的人血都是冷的,他們的心裡滿是算計,他們的腦海里滿是猜疑,無論是誰,只要是威脅到了皇權,威脅到了皇帝坐著的那張椅子,即便你有天大的不世之功,那都是可以犧牲的。
他們殺死一個人,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皇權面前,所有東西都微不足道。
桑晴臉上的血色仿佛都凝結在了手心與袖口上,整個人像是在白紙上描出來的。
她深吸了口氣,神色近乎漠然,仿佛在方才那張痛苦萬分的面孔上活生生地糊了一層泥漿,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掩埋住,一字一頓道:「瞞不了她多久了,北漠城破,瞞不住了。」
沈嶸戟臉上的驚愕之色一閃而過,待要說什麼,桑晴卻先一步打斷他。
「我知道她的脾氣,也知道老將軍在她心裡的重量,倘若她知道實情,勢必是不會再繼續待在大楚了。」桑晴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低聲分析道,「弒君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從小就護在身後的,可要是讓她繼續待在殺父仇人手下效力,那還不如給她一刀來得痛快,現如今國境還算安穩,權衡下來看,她很有可能藉此機會掛印封金,然後隱身於江湖,至於憬魘……她可能就信馬由韁放任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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