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收起長弓,飛身跳下瓊花台,直至她出現在眾人面前,那被硬朗壓住的少年方才回過神來,發出一聲細如蚊蠅的抽噎。
朝汐伸手將他拉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回首衝著那排擋在人群前端的親兵們吩咐道:「疏散人群,加強守衛,至於這個畜生……先送到大理寺去。」
親兵們領了命,各自散去。
而此刻,瓊花台上,正有一個人默默注視著這一切,不知他是從何時起就站在了那裡,是從眾人進繁樓的那刻,還是從媵狼出現的那刻,亦或是朝汐飛身躍上瓊花台的那刻……
從始至終,沒有人發現他。
夜風拂過,吹動他擷金線刺繡著團龍花紋的衣袂,他似渾然不覺,只木訥地睥睨著長安街上的來往熙攘。
身後傳來簌簌作響,腳步聲漸近,來人走到他身側停了下來,二人比肩而立。
「果真如你所說,是一齣好戲啊。」來人道,「只是這場戲的代價太大,我養了那麼多年了寶貝竟也被她殺了,真是心疼,唔……不過還好,媵狼一死,他們二人也沒幾天的活頭了,除非憬魘能一直留存在她身上壓著十殿蓮。」
男人神色晦暗不明地沉吟了片刻:「就算沒有你那寶貝畜生,她也活不長了。」
來人:「此話怎講?」
男人的目光如利刀般死死鎖定在地面上,鎖定在那抹身著青衫的人身上,高束的馬尾垂在腦後隨著身形而動,挺直的脊背上壓垂著整座南楚的江山。
邊塞太冷了,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替換,仍是改變不了那刺骨的寒,可京城又何嘗不是如此?
邊塞的冷,侵的是人的髮膚,京城的冷,傷的卻是人的心骨。
先帝的忌憚、桑檀的猜疑、朝臣的諫言……但縱使如此,也沒能錘彎她的脊樑,沒能敲碎她的忠誠,沒能破除大楚子民對她的信仰。
他短促地嘆了口氣:「憬魘可解十殿蓮,但神女心未必就能解憬魘,以毒攻毒,焉知不是自取滅亡。」
來人順著她的目光向下:「什麼意思?南珂羅神女心萬毒可解,怎麼……」
「神女心可解毒,但沒說可解蠱。」男人看了他一眼,手指懸在嘴唇上輕輕蹭過,「憬魘屬蠱毒,毒可解,蠱不可解,若要除蠱,非死不能。」
來人望著他,似懂非懂。
男人勾了勾唇角,含笑道:「王上貴為樓蘭一國之主,莫不會連這句話都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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