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她出生了,但賈源覺得只是一個女兒,不僅不體恤憐憫剛剛生產的阿娘,反而時常指責阿娘沒用生不了兒子,此後更是不著家。其實他不回來也好,家中尚有爺奶在,阿娘帶著她做工生活,勉勉強強餬口,日子倒也還能過下去。
直到永成七年,爺奶相繼去世,賈源突然變了。
他開始常住家中,除去將她們母女當做下人對待,不時會罵罵咧咧地斥上幾句,卻不再問阿娘要錢,反而時常摸出幾兩碎銀給阿娘。
阿娘覺得他這是改過自新,準備好好過日子了,她卻不覺得。
因為,有幾回她替賈源漿洗衣裳的時候,發現他衣服袖口和衣擺下端沾了暗色的血跡。
那一年她十二歲,經年聽到賈源如何欺辱他人,或打殘或打死,各種傳聞都是有的,但從前她不曾見過他身上有血跡,他不似這般反常,如此平靜地在家中預備著學人做生意。
看到這些血跡,她止不住的膽寒,聯想著外人口中傳說的他的惡行,她想到一種可能,賈源往家中拿的那些銀錢其實是謀財害命得來的。這種念頭在她腦子裡越轉越深,她甚至想像過他殘忍殺人奪財的畫面,使她夜不能寐,寢不能安,她想告訴阿娘,但阿娘的膽子更小,說了也只是兩個人的恐慌,於是只能自己咽下。
如此情形持續了很久,她也思慮了很久,終於決定要去看看賈源究竟在幹什麼。
那是永成八年冬日的一個傍晚,天黑得早,尤其在山裡,滿眼黑黢黢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那日晚飯畢後,賈源在屋裡小坐了片刻,又如往常要出門去,阿娘擔心天黑走夜路不安全,開口只勸了他一句,賈源便破口大罵,撞開門頭也不回的往夜幕中鑽去。
阿娘沒攔住人,又挨了罵,悻悻地回了自己屋裡自去歇著。
平素家中只有她和阿娘兩人,她在阿娘跟前也一直溫順懂事,阿娘對她很放心,並不覺得她會夜裡偷偷溜出去。
就是那一晚,阿娘歇下後,她尾隨著賈源進了山林,聽到了他與另一人的對話。
當時賈家村後山的莊子地幅還不像如今這般廣闊,只是一個布局簡單的五進院子。院門開著一扇,門前掛著兩盞大紅燈籠,門口停著一輛推車,車邊還有一人守著,等到賈源來了先是抱怨他來的晚了,又說:那個畜生下手沒輕重,又死了一個,近來湧入汜州的難民多,得多想些辦法將人騙過來。
賈源則說:還是緩一緩,最近有人起了疑心,討論起有人失蹤的事,還是得想個更為妥帖的辦法。
那人不管不顧:這不是我要考慮的事,老爺器重你,你也要為老爺分憂。
賈源沉默了一陣,改了說詞,好聲好氣近乎諂媚地去恭維那人,還信心滿滿地保證一定為「老爺」效勞。
那是她頭一回聽到賈源低聲下氣的討好人,全沒了平日張狂暴虐的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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