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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坐的都是她的血亲,她们能理解说出这句话的傅雅仪,皇权下沾的鲜血里有她们的亲人。
可她们不知晓的是面前的这个小辈,早已从仇恨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哪怕依旧惦记着报仇却也已经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她轻蔑的不是某一位皇帝手中的皇权,而就是皇权这个东西。
不管有没有沾上她的族人和亲人的血,她都轻蔑。
皇权,以及由皇权衍生而下的官权,她从头到尾都看不起。
所以她能在此刻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哪怕傅家二房的人早已清楚了傅雅仪的目的,可当亲耳听到她如此轻易没有半点避讳的说出这句话时还是惊诧的。
她的目光赤裸却也深刻,她只看向老太君,缓缓说:“您,过去没有想过这件事吗?”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她握紧了拳头。
将近八十岁的身体,与傅雅仪对视后不知为何燃起了一把火,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沸感。
不是被傅雅仪这几句话所惑,而是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她尚未出阁前也不知天高地厚,她会质疑一切自己认为不合理的东西,可人生这样漫长,人总会在在重重阻碍与磨砺中变得圆滑、高深,懂得趋利避害,她学会了拱手称呼圣上,学会了避讳要避讳的名姓,她是个女人,便更要收敛自己的性子,要做到贤良淑德,要做一个贤内助,直到她死了丈夫手握整个二房的权力才稍稍觉得自己从重压中走出来了些,起码也获得了几分自由。
也是因此她才会放权给方多月,那是一个过来人对走上她老路的小辈的照拂,在整个傅家她对方多月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亲。
傅湘姩是她最喜欢的小辈啊,从小带到大,从牙牙学语到小孩到婷婷玉立上能打马弯弓,下能琴棋书画的少女,她给她选最好的亲事,亲手送她风风光光出嫁,然后等来了她的死讯。
还是被冤死的,死得那样凄惨那样可怜,甚至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
可随着这把短暂的火燃尽,老太君感到的便是深切的悲哀。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给傅湘姩报仇,她们这些知晓淮安李氏一案根底的,在傅湘姩死去时日日夜夜都在咬牙切齿得想报仇,方多月几乎哭瞎了眼睛,刚刚掌权的傅止淮险些拔剑而出。
她也只能强撑着病体主持大局,她的目光扫过傅湘姩简陋且只能遮遮掩掩的灵堂,只觉得刺痛,可她背后还有这么多人,整个二房数十人,总不可能都为了傅湘姩一人去死,甚至还可能拖累整个傅家几百口。
彼时的皇帝离登基只有一步之遥,力量之大岂是她们这个小小的二房能够抗衡?
于是只能忍,只能退,只能装不知道,不了解,只能让这件事成为心底永远的痛。
傅雅仪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怨怪,否则也不会推余羡出去给她们做选择,她们对她在那种情况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可老太君看着她的脸,心底却涌生出了无尽的自责。
“你想要如何?”
她问道。
傅雅仪指腹摩挲着方才的嬷嬷见场面颇为寂静时给她递上来的茶杯,缓缓说道:“我要你们找时间,将黎志三十六年,皇帝与东瀛里应外合,偷偷将淮安布防图纸交给外敌,导致半片淮安被攻占,皖安丘陵前死去的几十万百姓都该归到他的头上,淮安李氏是替罪羔羊。”
老太君还没说话,方多月蜷了蜷指节,紧紧盯着傅雅仪,哑声说出了她今夜说的第一句话:“证据呢?你可有证据?”
“有一部分,”傅雅仪沉吟一下,“剩下的要靠筹谋,但是淮安离京都颇远,朝廷的车马来回起码要一个半月,足够你们让这件事传遍整个南方且成为所有人心底的事实。”
“会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帮你们的。”
现如今皇帝树敌颇多,东南西北都不安稳,有任何不利于皇帝的消息都会有人往上添油加火,让他们自身的叛乱显得更加合理。
傅雅仪意味深长道:“老太君,富贵险中求啊。”
若说二房对傅湘姩的喜爱,那自然是从上到下都格外喜爱,捧为掌上明珠,对皇帝的恨意绵绵不绝,傅雅仪稍一挑拨便能点燃情绪。
若说二房会完全为了傅湘姩而做下这种可能砍头的大事,承担这些风险,那便太小瞧了面前的几人。
绝对的恨意和绝对的冷静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哪怕会让人痛苦,却也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
否则她们也不会硬逼傅雅仪现身才肯谈这件事了。
毕竟无论做或者不做,与傅雅仪谈及此事,所能争取到的利益和安全感从哪方面看都是最大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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