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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愁,我就是想說出來,不答應沒關係的。別為我發愁。」

這一段話落進耳朵里的一瞬,許千像是被掛在了絞刑架上,提著心,渾身都繃緊了。

她明白這種卑微的愛意。若不是真的喜歡到無法自拔,怎麼可能把自己放低到塵埃里?

當初作為說愛的那個人,她以為任何人一定都很樂意聽到有人如此愛著自己。然而時過境遷,真由她來接受別人的示愛,心情和設想中的截然不同。

當你心有所屬時,哪怕僅僅是聽到別人展露的愛意,都和兩面三刀的懦夫別無二致。眨眼的功夫,她就冒犯了三個人。

她愧對路帆。毋庸置疑的,在聽到何一說愛的瞬間,她感到欣喜。那種雀躍,那種歡騰,像是鍋蓋下壓著的沸水,終於在掀蓋的那一刻得以釋放。她習慣了不求回應地愛。沒想到有一天,竟然獲得了被愛的資格——那樣熱烈、勇敢,絲毫不遜於她對路帆的洶湧情感。這違背了她在路帆面前的剖白。

她愧對何一。她眼中的何一,自始至終,都帶著路帆的影子。要不是因為她和路帆容貌相似,她也不可能主動和她說話。即便是到了現在,她的口中說出了路帆永遠不可能說出口的話,許千還是懷著一絲僥倖,欺騙自己這也是路帆心裡所想。她對不起她的認可,更對不起這一份奮不顧身的真情。

說到了最後,她甚至都愧對自己。總是擔心世界會變,沒想到走到今天,變的那個是她自己。年少的時候守著乾淨的感情,以為能堅持到最後。才獨自生活了不到一年,就已經耐不住內心的寂寞了。

不能免俗嗎?

我曾經珍視的那一片赤誠,被我自己弄髒了嗎?

不忍答應,不舍推開。關係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何一欣然接受。她跟許千說,沒關係,你要怎樣,我們就怎樣。

她們一起騎車去超市買便宜了幾毛的西瓜,去海洋館看海豹,跑到頤和園裡散步消食,凌晨在後海的酒吧里聽別人唱歌。

天氣悶熱粘膩,似乎不想讓人好過。然而身邊有了陪伴,早上從床上爬起來上課也變得沒那麼痛苦。

許千越來越清楚,這就是她想要的、兩個人的夏天。

所以當何一試探著想要牽住她的手時,她沒有抽回。

「天好熱。」

「是啊。」

「你的手好涼。」

「嗯。」

「我可以……」

路燈下,何一停住腳步,拉著許千轉向自己。

她的眼睛被路燈的光線罩上深黃。霧汽盈盈,臉頰上泛著紅暈。

你的眼角,沒有皺紋。

「我可以,親你嗎?」

第一次親吻,也是在夜晚。我躺在病床上,吻了她。

你好像她。真的好像。

點點頭,閉上眼睛。

輕輕地觸碰,緊接著,是熱烈的纏綿。

感覺是不同的。何一和路帆,親吻時的感覺是不同的。何一的吻更熱烈、更長久,也更真實。

這一次,許千能夠確定,她不必擔心失去。

「你會想起她嗎?」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廓,帶來一陣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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