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她在某種意義上是鋒利的。無論是她寫的文章,創造的作品,講的話,都深刻地訴說著對整個世界的失望,世俗的如此難堪,以至於她批判這些亂糟糟的生活時都顯得懨懨無力。這樣消極且憤世嫉俗的觀點被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說出來很可笑,但也因此顯得比平時更悲戚,更可笑。
可若是學校都被小唯拋下了,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選擇?社會?家庭?它們甚至還不如學校。如果沒有地方可以讓小唯真正感到安全和自然,那被整個拋棄的,不就成了她了嗎?我暗自擔憂,與小唯談及此事時她也沒有否認我的說法,只是很平淡地承認說:對,我是被放逐的。
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人,選一處看似平靜的集體,還不如讓她去每個漂亮的湖泊尋找一隻潔白無瑕的天鵝。小唯覺得天鵝很美,湖泊很靜;可人不行,社會不行,他們太吵太鬧,在壯大發展的過程中失去美感。
被拋棄,被放逐的小孩。她無法融入任何團體,這好像就是命中注定——她出生時就因為是個女孩而被父親妄圖棄置;上幼兒園時也永遠只是自己拿著筆畫畫;小學,初中,最後到高中,總是安靜地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創作。
我不知道她是否該被糾正。用到糾正這個詞時都讓我感覺很糟糕,因為冷漠與自我是她生來就有的內核。而嘗試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就像是強迫食肉動物食草一樣。開朗,健談,需要陪伴不是她的特性。人的群居性時常讓她苦惱。她被糾正,也只是為了能讓她好好融入多數和她不一樣的人里。無論她保不保持原樣,疼痛的永遠會是她。
小唯對此是怎麼想的?她會因為自己的不合群而感到難受嗎?我望著她白白淨淨的教科書犯了難。
2009年9月14日晴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現在十六歲。
張澤天幾個月前托小唯畫的那張畫被展出在最近開辦的藝術館內。那個藝術館就是張澤天要去討好的人贊助興建的。
這個新聞其實在早幾天前就出來了,只是今天藝術館才正式要開館。藝術館的開館特邀小唯出席。她很不想去,但張澤天說贊助藝術館的商人也會在場,並且非常希望能見到小唯。張澤天已經為她準備好了禮服,甚至還特意跟她學校請了假。
小唯最後妥協了,因為她昨天晚上又見到我們在吵架,隨後進房間弄出很大聲音。她已經十六歲了,能讀懂張澤天很多行為的意思,同樣也能讀懂我的。昨天晚上是近段時間最讓我覺得噁心的晚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很難受,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她被張澤天帶走的時候顯得心不在焉,總是看著我。我沒有力氣裝作自己狀態很不錯,只好對她蔫蔫一笑。她看到後皺了皺眉,隨後扭頭走掉了。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粉飾自己的虛弱了。我很累,很累,很累。昨天晚上我無法入睡,今天一整天都很想吐。我要去看醫生,我受不了了。
2009年9月15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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