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雨聲沉悶,從那純白裡衣的衣擺滴在地上的水聲卻清晰明了,接連不斷,讓人無法忽略。
太子看著毫無自覺的裴溪亭,仍舊不語。
裴溪亭也跟著靜了靜,想起太子先前說不必來人伺候,他反應了一下,疑惑道:「您是要我伺候您嗎?」
太子不喜沐浴時身旁守著人,自然沒這個念頭,聞言卻說:「會伺候人麼?」
裴溪亭還真沒伺候過誰,但是他心底不把這當做伺候,那就不是伺候,而是把握觀賞人體模特的機會。於是他爽快地邀請說:「您來做第一個?」
太子看著裴溪亭,慢條斯地張開雙臂,「過來。」
那聲音好聽極了,裴溪亭耳朵有些癢,走過去找著太子的腰帶看了看,好在不是什麼複雜的樣式。腰帶落地,袍子鬆開,他繞到太子面前,抬手解開外袍上領那顆瑪瑙扣子,不太熟練地扒了下來,再去解裡衣扣子。
太子看著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人,沒有阻攔,裡衣敞開那一瞬間,裴溪亭眼中果然露出驚愕。
眼前這具軀體的確是靜心雕琢的,甚至超過了想像中的,刀削似的精悍漂亮。但這並不是一幅光滑的料子,心口胸口腹部都有刀疤,陳年舊痕,足見當年受傷之重。
裴溪亭呼吸微滯,卻並不覺得醜陋,這是一柄從匣中出鞘的華美刀劍,經歷了風霜,有缺有損有裂痕,卻掩不了它的凜冽鋒芒,反而更添了三分嗜血的森然。
太子垂眼看怔怔的裴溪亭,問:「還好看嗎?」
裴溪亭回神,替太子脫掉裡衣,轉到太子身後時又發現幾處猙獰舊疤——金尊玉貴的皇子,從前都遭遇了什麼?
曾經的五皇子常年在外遊歷,這遊歷得也太激烈了吧。
太子本不欲一定要聽到答案,正要轉身下水,就聽見身後人說:「畫不一定要作在純白無暇的紙絹上,畫在牆上、地上、雪地上、樹葉上……反而會有另一層顏色,那是『畫布』的底色。因此若我在殿下身上作畫,畫完了需得一起署上殿下的名字,因為這幅畫具備殿下的底色。」
太子腳步一頓,問:「我的底色是什麼?」
「殿下不僅是冰肌玉骨,」裴溪亭說,「還是金身鐵骨,刀鋒能入,不能摧。」
太子心神一顫,轉過身,裴溪亭「呼」地吹滅池邊的一盞荷花吊燈,這方天地半明半暗,雨打在房頂上,兇猛地肆虐著。
裴溪亭抬頭看向他,眼中卻是綿綿的細雨,像只趁夜從水霧後出現的妖。
——但也許裴溪亭自己都沒發覺,他此時的目光甚至有茫然。
常年攜帶的琉璃念珠從腕上滑下,太子按住,重重地摩挲著,仿佛在抑制著什麼。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