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會從李府離開,淪為土匪?」裴溪亭說。
「這事說來簡單。」張大壯垂著眼,「我爹娘死得早,家裡就剩個姐姐,她前幾年嫁人了,但在婆家受欺負,去年還挨了打,我就抄刀上門,逼得那家寫下和離書,將她接了回來。我在李府當護院,她就在家裡做女紅,拿出去擺攤賣錢,姐弟倆相依為命,但日子倒還湊合。可是今年春天,李達突然找我,說想讓我姐姐入李府當繡娘,我一聽就知道這玩意不安好心,尋了個由拒絕了,沒想到沒過半月,一日李達將我支開,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姐已經被騙進李府,被……」
張大壯粗魯地抹了把臉,愀然不樂,「我從後門進院子的時候,正好看見熟悉的人拖著草蓆出來,草蓆裹得隨意,那女人的手從蓆子里掉出來,手腕上戴著只木鐲子。」
他抬起手,右手腕上也有個木鐲子,說:「這是爹娘留的,我倆一人一隻。」
裴溪亭沒說話。
「我記不得當時是什麼反應,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衝進李達的院子跟他拼命了。但我怎麼拼?」張大壯苦笑,「雙拳難敵四手。李達叫來十幾個護院圍毆我,把我打了個半死,我痛得狠了,抱著自己的時候突然摸到手腕上的木鐲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死了,否則我姐就得那麼躺在墳山上的雞腳旮瘩里了。我急中生智,立刻假裝咽氣,好在李達根本沒把我這條賤名放在眼裡,並沒有仔細檢查,只叫人將我一裹,也抬頭墳山去丟了。」
「你把姐姐埋葬妥當,就去了大茫山?」裴溪亭說。
「不錯,但我不是自己去的,是被兄弟們撿回去的,墳山離大茫山近嘛。後來我在大茫山養傷,也不敢回到城裡,索性也當了土匪。」張大壯笑了一聲,「我在兄弟們中武藝還不錯,而且認得幾個字,漸漸就當了二當家。我這些兄弟都和我一樣,迫於生計,無處可去,深恨李達,但我們連入城都得偷偷摸摸,也出不了恩州的地界,又能拿李達怎麼樣?」
裴溪亭說:「那你們平時怎麼生活?」
張大壯頗為驕傲地說:「我大哥是飛賊,最會偷,他出去找到那些富商家裡偷一次,夠我們兄弟活一個來月的!」
能入城偷盜富商財物再回到大茫山,果然是飛賊,有這本事。裴溪亭想了想,說:「我聽說通判蘇帆是個頗為剛強的,他從前沒有剿匪嗎?」
「這說來奇怪,他還真沒有。」張大壯也頗為疑惑,「說句實話,我們在大茫山安分得很,除了偷,其餘的什麼都沒幹。本以為通判都不管我們了,但沒想到鄴京突然就知道我們了,還說我們鬧得凶,下旨剿匪。」
豈止是知道,裴溪亭在鄴京聽說的是「恩州鬧土匪,燒傷搶掠,百姓深受其害」,事態嚴重,否則宗蕤也不可能親自跑一趟。
傳聞不實,必定事出有因。
是恩州這邊有人想借著朝廷剿匪嗎?還是說,有人目的不在土匪,而是想吸引朝廷的人過來?如果是後者,那又是為了針對誰呢?往好了想,是為了查李達,往壞了想,便是針對朝廷來的人。
裴溪亭若有所思,說:「你說李達是今年才變了模樣,那你在李府當護院的時候,可有發現什麼端倪?譬如李府今年可突然多出了什麼?」
「多出了什麼?」張大壯想了想,「李達新納了房姨娘算不算?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那位姨娘,但聽說李達尤為寵愛她。」
裴溪亭說:「那他還有精力強搶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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