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會如此?
……是迴光返照嗎?
耳邊不知響起誰的驚呼聲,她又頭暈目眩地栽了下去。眼中景色改換,只來得及見到閃過眼角那一襲玄色衣袍,鑲著銀色的竹葉紋,說不出的貴氣。
正同流放那日,命人將她關進籠子那人的衣袍一樣。
他怎會來此?
岑聽南心中是感激這位大人的,若沒有這虛設的牢籠,這漫長的流放路上,她也許早死了千萬回。
縱使如今清白已不再重要,可她仍想自己乾乾淨淨地,像這片雪一樣。
可惜的是,那日未曾見到這位的臉,今日也未曾。
岑聽南伏在地上,感受著一陣陣襲來的暈眩,又用力喘息了一回,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體內的力量正在被抽走。
她快死了。
如今父兄屍骨未捻,冤名加身,背後設局之人端享榮華,母親的鮮血落在上京城頭青石磚上日日受烈日灼烤、寒霜寖噬。
無用的她卻要就這麼死了。
岑聽南她心中湧上一陣悲涼與無力的憤怒,從前上京城以嬌縱聞名的貴女,活到頭來才發現自己除了荒唐一世,竟什麼也沒剩得下。
過往那些引以為傲的尊貴與體面,不過是父兄馳騁沙場帶給她的蔭蔽。
如今沒了父兄,她便失了仰仗。
縱使她能最快分辨最華貴的雲錦紗與次等的雲錦紗有什麼用?生命的盡頭,她不過穿著破布襤褸只能勉強蔽體。她嬌貴的腸胃從容不下擱置半日以上的食材又如何,如今糠咽菜劃破她的喉頭,也將她百靈一樣好聽的嗓音變得粗糲而沙啞。
同芸芸眾生,別無二致。
鎮北大將軍捧在手心裡寵大的么女,生活中頭一回,品嘗了名為『後悔』的情緒。
若能重來一世……若能重來。
岑聽南趴在籠中,眼裡景象已徹底被天地間的白色攫取,她用盡渾身力氣,將趴伏在地上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這還是爹爹從前教她的。
幼時她在花園裡撲蝶,跌跌撞撞摔倒在地。撇撇嘴就要大哭出聲,記憶中有誰在一旁逗弄她,叫她求求他,就抱她起來。
她心中不願,可又疼得厲害,只想在娘親懷裡肆意哭訴,眨眨眼正要開口,是爹爹大步跨進花園中,將她高高舉過頭頂。
「求什麼求!嬌嬌兒,有爹在,你永遠不用求別人。」爹爹將她高高拋起,又接在懷裡,用鬍子扎得她咯咯直笑,忘了摔倒的委屈,「別忘了,你可是將軍府的人。」
將軍府的人,不可以沒有脊樑。
她還記得爹爹說過這話呢。
於是鎮北大將軍的么女這一生,高貴過、落魄過、張揚過、惶恐過、貌美過、枯萎過、恨過也悔過,卻始終未曾讓脊樑彎曲過。
岑家兒郎無愧天地,不負家國。
岑家女子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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