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多數人在做了噩夢之後，都會努力保持一陣子的清醒，以此避免重新陷入夢境，」邊屹柏上去環抱住顧辭，輕聲說，「既然已經醒來了，既然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了，那真的一定要回去嗎？」

顧辭靠在邊屹柏的懷裡，短暫又貪婪地汲取著邊屹柏的溫度。

但正如邊屹柏所說，這裡一切都太好了，所以顧辭才一定要回去。

「邊屹柏，你知道嗎？」顧辭牽住了邊屹柏的手，「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這麼多來，在陸叔他們帶給我的記憶逐漸模糊的同時，你已經成了我與真實世界的唯一參照物。」

「或許在你出現之前，我真的有閃過那麼一絲留下來的念頭。」

「但只要看到你，我就會清楚地認識到，我留下來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這是一個悖論。」顧辭釋然地笑了起來，「因為真正的你，只會讓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比起顧辭，邊屹柏的語氣似乎有些難過：「顧辭，人生本就虛實難辨，過得太清醒不一定是好事。」

顧辭垂眸，輕聲婉拒了「邊屹柏」的提議：「但還有人在等我。」

雖然或許顧辭本有的生活並不美好，但這一路走來，韓響也好，之後的陸明和鍾淇淇也好，甚至包括邊屹柏在內，都以自己的血肉為顧辭構築了每一步去路。

——正因為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卻滿是期許，她才必須回去。

只是……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顧辭回頭看向臥室門口，卻意外發現說話間陸明等人已經在門口了。

雖然離開的念頭已經無比堅定，但如果真的有那麼一絲僥倖的機會，顧辭還是願意把這次當做上天給她的一次眷顧。

脫開邊屹柏的懷抱，顧辭轉身面向陸明他們。

就當是給自己彌補遺憾的機會，顧辭收拾了情緒，開口道：「只是……如果知道分別會來得這麼突然，我應該要更鄭重地跟你們做一次道別。」

「起碼在進入倒計時的時間裡，去證明我真的真的為這輩子能遇見你們感到幸運。」

「但是這輩子的路走得太崎嶇坎坷了，所以如果有下輩子，哪怕忘了回家的路，也請一定要走得快樂幸福一點。」說著，顧辭哽咽了一下。

「如果你們能聽得到，我想說……我很好，我有在努力讓自己活下去，之後也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所以即便我曾經無數次妄想過死後的世界，我現在也要走向前去了。」

不知何時，顧辭滿面的笑意上已經布滿了淚水。

如果說之前的死亡都是絕望和無奈，但只有這一次，顧辭面向死亡，卻滿目都是期望和灑脫。

——這次，是結束，也是開始。

顧辭回頭打開了窗，夜風一下灌進屋子裡，吹得顧辭長發揚起：「我不怕了，我要走了。」

「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說完，顧辭一躍而下，穿過繁星遍布的夜色，在下落途中張開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