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著蠟燭緩慢走來,他的腳步聲很輕,只是因為地面太過潮濕而發出黏糊糊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沼澤里。
溫暖的火光接近她的臉,隨著冷風微微晃動。她感覺那溫度越來越近,幾乎要燒到她的眉毛。
「唔,還在睡。」
那人的聲音也很輕,氣若遊絲,又冷又陰鬱,像是馬上就要去見閻王似的,她需要非常努力才能辨別出他在說什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下身,聲音越來越近,呼吸聲也近在咫尺,謝姜芨明顯感到自己的寒毛已經倒豎。
好在,就在她即將破功之時,那人轉過了身。
他嘴裡哼著陌生的小調,手上似乎正在擺弄著什麼,發出乒鈴乓啷的響聲,像是好幾個小瓶子來回碰撞,偶爾有液體傾倒的聲音。
察覺到危險稍遠,她借著燭光緩緩睜開眼——
一雙深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瞳孔里沒有一絲光彩,像是死人的眼睛,散發著陰冷的氣息,皮膚是常年不見天日的慘白,隱隱能看到脖頸上青色的血管。
心臟猛地一頓,一聲驚叫卡在喉頭,三魂都被嚇沒了七魄,那人卻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她這才發現這人身量稍矮,才稍稍比鐵床高了一些,燭火一晃,照得異常寬大的長衫下的身體空空蕩蕩,還是個孩子。
冷風一過,瘦弱的身體微微發抖。
「父親,」他開口,聲音稚嫩,卻帶著不符合年齡的低啞,有些故作姿態的老成,「我今天覺得一點也不疼了。」
男人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他只是隨口應了一聲:「是嗎?」
「是的,父親,」他說的話一字一頓,咬字清晰,「今天先放她回去吧。」
男人轉過身來,他先是看向謝姜芨,微微一笑:「小貓醒了。」
隨後,他緩緩蹲下身,將男孩拉近了些,捏了捏他的胳膊,十分親昵地問:「真的不疼了嗎?」
「不疼……啊!」
他話音剛落,靜謐的密室里驟然響起一聲清脆的耳光,男孩的臉被結結實實地扇到了一側,男人站起來,巨大的陰影籠罩二人,聲音依舊是溫和親密的:「阿懷,好孩子,今天不疼了,那明天呢?你天天這樣發病,知道你母親看著有多難受嗎?「
「為父如此辛苦給你熬製解藥,你非但不領情,還——唉,阿懷,」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無論如何,我們才是一家人,他們都是下人,奉獻自己來治癒你的病,都是他們心甘情願的,你只要接受就好了,知道嗎?」
男人——謝泠很耐心地等待著小小傅堪的回答。
他的語調是極致的耐心,仿佛真的是個慈父在教育自己的孩子,微晃的燭火倒映在他的眼睛裡,呈現出一種平靜的瘋狂。
「……知道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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