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舊得像泛黃的老照片，神力快要支撐不住這座懸空島。

床榻上的男人臉色病態，眸子裡面如同死寂般混沌，他的胸口快速起伏，因為散掉神力只能拖著破破爛爛的身軀，努力縫補。

「阿殷......」步茸滿臉心疼地趴在他身邊，手指碰到了藏在褥子下的本子，翻開後是帶著日期的記錄，幾行字體從最開始的小楷到最後歪歪斜斜識別不出。

大多數都是跟她的成長有關，從出生到進入奉仙湖那刻，所有經歷的點點滴滴都被阿殷視若珍寶地記下。

散去力量的禍神跟人類老態龍鐘的軀體差別不算太大。

他勉強拖延著，在孤寂的洞裡不吃不喝，無法計算消耗了多久的時間，終於等到if線徹底改變了水族存亡、福神也沒有落得被屠殺的地步、步茸成功做出選擇以後，那條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突然鬆懈，懸著的氣也就失去了支撐，仿佛倒塌的城牆再也砌不成最初的模樣。

步茸握住禍神的手，他的指尖已經不是正常顏色，蒼白髮青透著寒涼，脖子上的紋路消失不見，象徵著四不像的圖騰一點點抽離，眉眼之上結出密密麻麻的冰晶，心臟再也無力跳動。

人人懼怕的神明淪落到這個境地，任誰都不相信，他只是想將自己的信徒好好養大，從而生出了執念，付出了心血和情感後又想給予對方更好的，如此，便誤入歧途，一發不可收拾。

步茸當初在奉仙湖中，認為鏡師的以身入局是自己占據了水族小首領的身體不得不入了這場棋局中......可沒想到，居然是禍神為了能夠再次見到自己，在這場循環中以神為餌，以魂為盤，落子無悔，隻身入局。

她靜靜地看著對方，俯身親吻他的唇角：「我信守承諾，再見時，將祝福還給你，那麼就拜託大人快點回來吧。」

或許是親昵的舉動觸發了他的殘影。

左手邊的本子顯現出金光，最後那些歪斜的字體極容易看清。

他寫著。

「你就是你，步茸，無論是若干年前在奉仙湖裡，還是此時此刻，我都始終如一地選擇你。」

禍神好像又出現在了步茸身邊，卷長的頭髮，漂亮的容顏，手裡捧著雕刻好的面具，伸手半遮住臉龐又輕輕移開，矜貴的開口，卻帶著戀戀不捨的情愫：「我要離開了，茸茸。」

風吹過，撫摸他的發。

幻境被打破，床榻上的阿殷顫抖了幾下睫毛，沉沉閉上雙眼，某個瞬間，似乎看到了他豁出一切也想保全的小信徒回來了，他還是等到了她。

沒關係的，茸茸，不要害怕。

往後，沒有人敢再欺負你。

天地之間原本容不下福禍相依的命格，現在應當只能視你為尊了。

福神休養生息，禍神已然隕落......

除了主神，便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