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心愛的人身體在輕微的抖動，靠在脖子旁邊的臉蛋冰涼。雪岑特儘可能走得穩當，心裡卻慌得六神無主。他小心地把小女巫往上顛了顛，淚水卻模糊了眼前的路：「和我說說話……愛維格……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我不該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叫你'小板凳'，你明明是明明是我心中不忍摘采的星子，是會灼燒我眼也讓我願意仰望的燦陽，是我——」

一隻手忽然摟住了公爵的脖子，雪岑特感覺什麼軟軟的東西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頰。他猛地一晃，眼睛瞪大，珍珠白色的瞳孔里，那欲落不落的眼淚一下子滑下到了下頜。

「知道了，公爵閣下……」小女巫的聲音摻雜著氣聲，卻帶著無奈，虛弱且不甚熟練地撒了個嬌：「別念詩了，趕緊走吧？哇……我後背真的好痛啊……」

愛維格似模似樣地抱怨著，眉梢一挑，十分驚奇地從他肩膀處探出腦袋：「呀，你怎麼哭啦？哈哈哈哈哈哈——」

公爵喘著氣，眼淚嘩啦啦地往外冒。他在愛維格毫不留情的大笑里憤怒地嚷嚷道：「疼死你算了！」

有時候，人就是說好的不靈壞的靈——把公爵耍了一通的愛維格樂極生悲，笑得震到了背後的傷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氣，人瞬間就老實了；雪岑特那才那股氣兒瞬間跑到了龍族島嶼，慌裡慌張地問道：「誒？！怎麼了？！碰到哪兒了！」

……

莎比妮已經給自己包紮好了傷口，坐在龍屍之上，拖著腮，看著那對生命力頑強的小情侶。她嘆口氣，望了望天，感覺一時半會兒他們是看不到自己了。

「黎明了啊，」她喃喃自語道，像天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嗯……歐雅娜老師真是從不騙人呀。」

早霞灑滿天空，被折騰了一晚上的榮譽大廳終於不堪重負，轟隆隆塌成了一片碎石。劫後餘生的幾人坐在地上喘氣，納赫特公爵臉色比往常更加蒼白，一條胳膊不翼而飛，傷口處正泛著瑩瑩金光，若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向天穹。

「……到底是誰定下的規則，不讓你們管塵世的。」他好像看到了誰，皺了皺鼻子，臉上的表情很嫌棄：「下次我可不管了，人情都還了幾波了。」

淺玫瑰色的早霞氤氳天空，露水與青草的香氣似乎也跟著一起瀰漫開來。愛維格緩緩舒了口氣，放鬆地把下巴放在雪岑特結實的肩膀上。她感覺著面前人的體溫、呼吸的頻率，聽著遠遠不知是什麼鳥兒的叫聲，臉上就自然而然的咧出一個笑來，那渾身的疼痛一下子被覆蓋。

「如果可以，我想吃古特密提夫人的魚排了。」小女巫小聲說道，小幅度地晃著腳丫：「如果能加點蛋黃醬，就更好了呢。」

——我今日所做的事遠比我往日的所作所為更好，更好；我今日將享受的「安息」遠比我所知的一切更好，更好。 *

第90章